次日清晨,白芷青打着哈欠瞄了眼门前已然收拾完坐好的灰瞳。
不是她说,这么多天相处过来,她早已适应了这个小家伙的高效率。
“怎么,坐这看着是想替我更衣?”白芷青一把清早起来,就满口胡言地说着些没营养的东西。
灰瞳皱了皱眉,终于转过身去离远了些。
白芷青百无聊赖地抠了抠后背,又抓了抓脖颈,拿着衣物准备去屏风后更衣。
突然,漫无目的挠着痒的她停住了所有动作。
回过神般的她突然又将自己的手迅速地摸向纤细的脖颈处。
没了……
没了……没了,没了!没了!!!
白芷青忽然快步奔向床旁的梳妆台,慌忙中无意地带倒了好几把椅凳。
门外的灰瞳皱了皱眉,却又不敢直接进去看,怕又撞见她在换衣服。
“何事?”灰瞳高声问了句,不知道这女人一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疯。
“没了……没了……”白芷青使劲地摸着脖子。那一片衣物坦荡之处,纤细白皙,好看的如同白天鹅高挺的骄傲脖颈。
然而,即使再好看的颈部线条,也没能吸引住她那双美丽凤目的视线。
脖子上的一片空荡荡,让她心里如同掉进冰窟一般,哇凉哇凉。
叫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的灰瞳,在迫不得已下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发丝散乱,胸口大开,双眼无神地跌坐在地上。旁边椅子凳子,一片混乱。
立马避开视线的灰瞳有些尴尬,心中莫名又有些气。
这女人是要干嘛?又想整他吗?
“还不起来!”皱眉有些凶地呵斥道。
“没了……”
“什么没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灰瞳,看她半天不动,心里更气。
她这幅模样,要是这时有人进来,被其他人看了去……
越想越气,他径直走向床旁,扯过一块大布小手一挥,白布便落在了她身上,包裹住了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灰瞳这才敢正眼瞧她,慢慢走过去不解地问道。
然而芷青却并不回他,只是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前方,手上还在被自己扯得大开的胸口前摸着,嘴里喃喃着:“没了……”
“到底什么东西没了?”灰瞳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时白芷青才像有些清醒过来了一样,慢慢地转动眼珠,看向灰瞳,缓缓地开口:“没了……脖子上的……琥珀……”
灰瞳皱眉,眼神有些闪烁地快速看了眼她雪白细嫩地脖颈处。
那里一如平常般秀美,没有什么异样啊。难道那里曾经有过什么吗?
“什么琥珀?”他有些不解。
白芷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前,沉默不语。
那可是她从以前带来到这里的唯一一个东西啊……
那琥珀自从哥哥给了她之后,她便一直随身佩戴,从来不曾取下来过。
所以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后,那琥珀是她与以前的唯一一个牵绊。
就好像一个证明一般,证明这一切不是梦,不是她的幻想。
她是真实存在过以前的那个世界。
虽然里面的罂粟消失了,但是那琥珀却仍旧是她心底那抹不甘的希望。
只要琥珀还在,就证明她还有回去的机会。
却没想到,如今,这枚她从那个时空带来的仅有一个物品也不见了。
和那边唯一的联系也断掉了,这意味着什么?
白芷青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沉重感从头到脚压来,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无力地椅靠在灰瞳的身上,有些心痛。
见她突然这副模样,灰瞳也有些讶异了,连忙将她抱到床边靠好,附身探手去碰她的头部。
奇怪,没发烧啊……
那她怎么会突然汗如雨下?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难得灰瞳能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话来。
芷青艰难地摇了摇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靠在床头休息着。
心中苦涩,却无人诉说。
原本抱着极大的希望指望着能通过魅的力量,助她再次回到那个灯火辉煌的时代。
然而,琥珀的不见却犹如当头一棒,像是嘲笑她竟然如此天真地做着白日梦。
魅消失了,如今琥珀也不见了……
哈哈……
白芷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眼角有些湿润。
心中的绝望与黑暗无人能说。
就像一个一直朝着光线奔跑的人,突然眼睁睁地看着光明之门在自己眼前关闭,而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心中那些原本幻想着的美好和希望,一瞬间,全部倒塌。
她一直这么乐观,这么任性,这么胡闹的在这边生活着,是因为,她相信。
她相信,她能回去。
可如今……真是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
看着她一脸痛苦隐忍地模样,灰瞳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了:“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去请你那个神医朋友?”
白芷青苦痛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灰瞳有些不放心,但是芷青却坚持要让他走,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我出去了。”灰瞳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可是走到门边时,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着靠在床头闭目休息的芷青道,“虽然不知道你掉了什么东西,但是在我看来,你和前几天没什么不同。”他顿了一下,“至少,从一开始,我就没看到你脖子处戴过什么东西。”说完,便叹息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没戴过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白芷青坐了起来。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得脖颈处,那里空荡荡的。
心里一阵抽疼,她狠狠地咬紧嘴唇,有些控制不住这种希望破裂之后的压抑感。
原来那么早就不见了……
不见了这么久,她竟然……竟然现在才发现……
难受地闭上眼,气息有些蔫。
不可能是掉了的,这琥珀一直带在脖子上从没取下过,那绳子除非自己断了……
会不会真的是绳子断了?
一下子坐正了,白芷青眼里亮起一线细微的光。
急忙本下床去,匆匆地换着衣物,穿着鞋。
虽然自己心里知道基本上不可能是绳子断了,那绳子是哥哥定制的特殊尼龙绳,一般连刀割都割不破。
但是白芷青还是宁愿去相信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愿让自己去承受那百分之九十九的绝望结局。
一定是绳子断了,链子才会掉在了某个地方。
她匆忙奔出院子门,一路上思索着这些天自己到底去了哪些地方。
顺着小路沿途一路寻过去,仔细又仔细的翻找着,一点细节也不放过。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侍女与守卫,全都被她喊来帮忙寻找。
七七,灰瞳,顾雪都被她召集来四处寻找,看她这架势,像是非要将这朔月宫翻个底朝天不可。
其实芷青自己心里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跟着链子也没太大关系。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不愿意让自己与那边的唯一一个联系也断掉。
这是她的希望,就像是信仰。
这一天,整个朔月宫的人都知道了她白芷青丢了一个宝贝项链。若有寻得者,定将受到她重重的报答。
然而,终究没有人寻到那传说中的琥珀……
“她在干吗?”玄月皱眉微微倾身询问着身边的随从。
前方明心湖旁,一群侍卫婢女们全都弯着腰低头找寻着什么。而众片黑丫丫的衣袍中,一抹浅紫趴跪在地上,前后扒拉着。
白芷青头发被湖风吹乱,她低头在湖边寻找着,脸上挂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烦躁与焦急。瞪着漂亮的双眼,眨也不眨地四处搜寻着,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那忙乱的模样,就连散乱的头发丝都没空理一下。
“禀告宫主,白姑娘在寻找她遗失的琥珀坠链。”
“琥珀坠链……”
“是,据说是前不久丢失的,但是今日才发现,于是动晓侍卫们帮忙寻找。”
玄月在原地站了会儿,见她找的仔细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于是抬脚向前走去。
默然走至她身后,低头看了一会儿找的入神的她。
“找什么?”
白芷青闻声转过头去,见来者是玄月。
她赶紧爬起来,拽住了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道:“玄月,你可看见我那条琥珀项链?”
玄月看了看她无意中紧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挣脱。
“你有没有看见啊?”芷青有些着急,“你们把我抓来时,就在不在了?”
“琥珀项链……”玄月眼神往旁边闪了闪,顿了一下后果断摇了摇头,“没注意。”
“那可到底去哪里去了……”白芷青一听,颓废了,抓着衣袖的手慢慢滑了下来。
玄月瞅了眼她松开的双手,突然有些不知哪来的可惜。还没反应过来,口中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了:“不就一个项链吗,看中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白芷青丧气地摇摇头,道:“不是一个项链的问题……那项链,买也买不到。”
“哦?我们朔月宫不说别的,宝贝还是很多的。”
“那项链,对我很重要。”
玄月挑眉问道:“心上人送的?”
芷青又摇了摇头:“家人。”
玄月不说话了。
家人……那确实啊,家人送的,确实无法舍弃。
就像他一样。
突然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罪恶感和愧疚,玄月试探性地安慰道:“别急,说不定有一天就又出现了。”
白芷青没有回答她,但是看起来还是十分闷闷不乐。
清风袭来,她理了理飞舞散乱的发丝,眼神孤寂地望着湖面,一言不发。
玄月有些不自在,轻轻咳嗽一声,他别扭地开口:“那要是在朔月宫挑不中喜欢的,改天我带你下山去集市瞧一瞧,看有没有差不多的。”
白芷青苦笑一下,也懒得再去说什么。
玄月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按平常来看,她一人质般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去管。
可是当他听到那链子竟是她家人赠送……
他一时有些怔愣。那种感觉他是懂的,家人……
家人,对他来说,珍惜遗憾的,何尝不也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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