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诺诺,你怎么来了!”这声音是我小时候最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曾经背着我满山放风筝,带我去山涧的小溪里摸鱼,还在我因为天生八字不好,被人家说是“坏人”的时候跟我说过以后要坚强,不要在一别人的说法,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害怕我太优秀,还跟我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眼泪啪嗒一声砸到了这枉死牢的沙土里,砸出一个小坑。“爷爷——”第163步,我听到了第一个声音,是在我七岁的时候过世的爷爷。“诺诺——”沙哑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又叫了我一声,“快转过来让爷爷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十三年了,我都十三年没有见到你了。”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我心里都快涌出一条河的泪水来,但我心里再是颤抖,刚才紫夜的话还是在我的脑海中刻印着,时刻提醒着我的。我抹了一把眼泪,“爷爷,我不能回头,我要继续往前。”爷爷的声音里透露出无限的悲伤,他叹了口气,“唉——孩子大了,早就不认我这个已经死了的老头了,你走吧。”我脚下这一步却跟灌了铅一样,无论如何都迈不动了。爷爷,不是我不想看您,实在是我没有办法回头,如果您真的想念我,就等我回去的时候给我拖个梦,您在梦里怎么骂我不孝都行,但是现在,我真的不能回头。身后叹息的声音还在持续,我心脏都快被扭出褶皱了,我赶紧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一股刺痛刺入脑海中,我终于清醒了不少。眼泪干了又模糊模糊又落下,我抬脚想往前走,手上突然被一个东西攥住,我迈出去的脚到底没有落下。“诺诺,你是不是被人家给骗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要你净化什么恶鬼!”我心中一震,“您怎么知道!”“还我怎么知道,你是我孙女,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跟你说,那人的话,你不能信,他是个坏人,想要将这枉死牢的恶鬼收服之后,毁掉枉死牢,让阳间意外而死的灵魂无处安放,成为游荡在阳间的鬼魂野鬼,搅得阳间没有宁日啊!”我身体僵硬,微侧了个身,视线倾斜了三十度,“你的意思是我是被人利用的?”爷爷冷哼一声,“不然你以为呢?那子桑暝是什么人,整个枉死牢的人都知道,我说你被人利用了,你还真别不信。”本来我都快要被爷爷那句话说得信服了,结果一个名字出来,我又要倾斜一点的身子猛然定住。子桑暝是谁?让我来的这里的人是紫夜,不是什么子桑暝!我正犹豫思考,抓在我胳膊上的手十分不耐的又拉了我一下,想让我转一个更大的角度。我一下惊醒。低头看了一眼抓在我胳膊上的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道电流顺着脚跟直接窜到头顶!那是一直很已经枯烂的手,像是被福尔马林特意泡过,皮肤肿胀却不是过分的高度积水,我这才想起一件事,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是火葬,没有身体,而且他是在七十九岁的时候去世的,临走时十分安详,没有痛苦。我爷爷是不会出现在枉死牢这种地方的。事情想通,自然就知道我身后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了,紧一把甩掉我胳膊上的手,刚刚灌了铅一样的脚,现在像是吹进了气,轻轻迈出一步,我向前跌出去刚才一步半的距离,身后跟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尖锐的声音像是可以划破耳膜,我耳朵嗡鸣了好长时间才再次听到这枉死牢中“亲切”的风声。“一百五十四步。”我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心脏跳的能达到一百八十以上。这次算是领教到了枉死牢中“身后音”的可怕了。原来冥界不只是有令人恶心的恶灵,还有攻击人心灵的恶灵。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不然我要是真的回了头,还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呢!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恨得我直咬牙:紫夜刚才只是说不让我回头,他没有告诉我如果回了头会有什么后果!我在第一百五十四步上挣扎得咬牙切齿,真想跳回去抓住紫夜狠狠将他撞到墙上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回头以后会怎么样!你不知道我好奇心重,不知道我胆小吗!我气得想跺脚,脚都抬起来了,犹豫半晌到底没敢跺下去,因为我不知道我这跺了一脚以后会不会算进那三千步里!老老实实把抬起的那只脚往前迈了一步出去,我尖叫着一声怒喊:“一百五十五步。”忽然,紫夜冰凉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好像还忍着笑:“我若告诉你回头会怎么样,你前面的一百五十三步都会在想万一你忍不住回头了,你要怎么应对吧。”我脸上的愤怒一瞬间僵硬,“你,你怎么知道!”“哼,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为什么会那么想?”紫夜训斥得我没有脾气,但是就这么被他**裸的揭穿那点小心思,还是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冷着脸岔开话题,“你不说冥界的人不能进枉死牢吗?你现在这是干什么?”紫夜幽幽道:“我没有进去。”我气节:“在我的脑海中也算进来了。”“这个你说了不算。”“……”算你狠!不过不得不说,这种事情上紫夜还真了解我了,知道不告诉后果比告诉后果的威力要大得多。心理学上说,恐惧一般都是源自未知。虽然面对面看到了样貌极差的恶鬼也是恐惧,但是那种恐惧中夹着更多生理反应,只是因为人类对于审美的已经有了一种固定的设定。我看到了顺眼的就好看,比如人类正常的五官,突然看到了违反人类审美因素的,我就觉得恐惧,比如五官遭到了严重破坏的脸。这种恐惧来源于刺激,这很常见。所以在看到恶鬼之后,我为了安慰自己,总是会在心里想,我害怕是因为那些恶鬼看起来就恶心!但是!对于未知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它折磨的不是全身的细胞,而是心理。我不知道在转身后会出现什么,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不知道会不会死在一个转身上。于是越是不知道越是可怕。尤其是刚刚知道了,这种可怕还是建立在对心灵最脆弱的一个方面的,我真有点崩溃。这是一直疼爱我的爷爷,下一个保不齐就是其他的什么家人!我心里嚣张的气焰终于还是被恐惧说服,我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问紫夜道:“紫夜,问你个事?”紫夜回了句,“不知道。”我楞了,“我都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紫夜很坦然道:“你不就是想问下一个出现的身后音是什么吗?枉死牢里的身后音会根据路过之人的心思改变,在心中重要的是亲人,那么出现的就是亲人,重要的是朋友,出现的就是朋友。”“那如果是爱人呢?”我由些窘迫的问道,那紫夜会不会出现?我满怀期待的等着紫夜的回答,结果沉默半晌,紫夜突然道:“看路!”听声音他居然比我还不好意思!然而这不好意思带给我的可不是甜蜜,反而是胆战心惊。我更不敢确定下一个出现的回事什么了。我胆战心惊的继续往前走,“第一百五十六步。”脚一落地,我吓得一震,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有一股暖流从脚下的泥土里窜了上来,钻进我的脚心,又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紫夜说过,脚下的沙土连接着亿万小世界,看样子我终于到了一处盛世了。我脸都哭丧下来了,不容易啊,一百五十六步了,三千大世界都过了三十分之一还多了,居然才出现了一处盛世。看来不仅是我所在的阳间,其他的地方其实也不太平。温暖的流动在体内盘旋一会儿,我在这里停顿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再迈步子的时候,脚下有点麻了。踢了个正步。“等等!”我忽然听到紫夜惊呼。但是惊呼被淹在了我没心没肺的一嗓子吼声里:“第一百五十七步,啊——”我脚底踩空,轰隆一声顺着落脚地方的流沙跌下了一个地洞里。我仰面朝天一路往下落,眼看着头上的一个大洞投来的昏暗的光跟着流沙一点点离我越来越远,我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身下是那种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我脑袋里一阵阵眩晕,偶尔有跟我一起落下来的沙子从我的身边以比我慢的速度跟我脱离开来,那种绝望真的像是变成了实体,都不用想,用手就能抓住。我已经预想到了我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落地会被摔成什么酱了。扑通!谢天谢地,我没有直接落地,先进水了。但是我不会游泳!嘴巴鼻子耳朵疯狂的往里灌水,我张牙舞爪地在水里扑腾着,嘴巴刚一张开又是一口水涌进来,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扑腾半晌之后,大脑已经处于一种半窒息的状态,我全身没了力气,实在是折腾不动了。于是我放弃了挣扎,将身体伸直放空。身上忽然出现一双手,冰凉的胳膊将我的身体整个搂进怀里,我呛了一口水,凭感觉我知道这双手是紫夜的,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但是水压着我的眼皮,我怎么都睁不开。紫夜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不要过分挣扎,我带你到岸边……”话没说完,突然一道炸雷,我听到紫夜一声闷哼之后,声音顿时消失,连带着抱住我的双手也消失不见。这时我惊讶的发现,我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紫夜留在我身体上的感觉在我呛了几口水之后,像是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声音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我都觉得我刚才是不是脑袋里呛水,出现了幻觉?至于脚下的石头,是不是我刚才扑腾的时候不知不觉到了岸边了?拼了命的把力气集中到脚上,猛一下把头从水里扬起来,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刚才被我扯到的水草还在我身边飘着,而这时我也才发现,其实这水只到我胸口!如果这里有光的话,一定能看到我脸上现在一定是一阵青一阵黄的,不过幸好这里没有光,也没有人看到,不然我还不如干脆沉水底算了。我使劲儿在水面上拍了一下,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手劲儿用的不小,我还是手掌排击,随着我手上的酥麻,在这不知名的水面上想起了嘹亮的一声“啪”!然后这一片漆黑中,竟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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