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第二天,枉死阎罗殿。以前都是在书中看过冥界神界的种种,即便前些天到了冥界,也只是看到了最外围的一些边边角角,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只是阴街,真正看到一处宫殿的全貌,这还真是第一次。我仰着头,看着眼前巍峨如山岳般的冥殿大门,高悬在门楣上的“枉死阎罗殿”五个大字苍劲有力,像是以鬼斧凿刻,配以至重之金锻造。“这地方,好大……”我虽然有点不愿意,但是这里的恢宏还是让我忍不住夸了一句。紫夜冷哼一声,扫了这宫殿一眼,“枉死阎罗殿算什么,从这枉死牢中出去,带你回家看一眼。”我撇撇嘴,“带我回家,带回哪里?那个我在梦里才见过的大的不得了又荒凉的不得了的大宫殿?”从天梯下带上来的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气还在我的心里晃悠,我现在一听到到紫夜说话,就能想到那月瑶的顾盼生姿。越想越觉得亏得慌。紫夜眉间皱起,一把捏住我的下颌,将我的脸抬起来,强迫我与他对视。“你这是在挑我的错?”我绕过他的紫眸,把视线落到别处,“我一个小小凡人,寿数天定,还得看您的眼色想想能不能在阳间多活几日,我哪里敢挑您的错。”紫夜似笑非笑看着我的表情,“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别的男人俊美,说我不通情理,说我铁石心肠……”额……那个铁石心肠……那不是我当初不知道那阴街上的鬼都有定数不得轮回嘛,再说我当时又被那鬼物骗了,才会觉得他可怜,而且,我也没有说的那么直接,我说的是他顽固不化,嗯?好像跟铁石心肠也差不多。可是紫夜竟然连这种小事都记得。坏了,看来以后说话得小心点了。我佯装自己有理,扯着下颌在他的手里挣扎,一两下没有挣脱,我就闭着眼睛再继续挣。结果眼帘刚刚落下,嘴唇上也紧跟着贴上两片冰凉。我吓了一跳。这可是人家门口,他,他怎么这样啊!一直捏在我下颌上的手终于松开了,我赶紧向后躲过去。脸上烫的像是泼了一杯开水,感觉都快熟了。“殿下。”突然的一声呼唤吓了我一跳。又是那黑猞猁。他怎么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走路还没有声音!“您要疼爱您的娇妻,还是在您的寝殿里好,我们枉死阎罗殿门口风大阴气重,可不是个好选择。”紫夜将我拦在怀里,视线离开我的脸,一落到那黑猞猁身上,自然而然敛上了一层寒霜。他好像总是这样,不一样的视线,不一样的表情,看着不一样的人。这算是不算是日抛脸?额,这个形容词可不能让他听见,不然我又少不得被他狠狠白上一眼了。“殿下带着妻子来枉死牢想必是有事,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来到大殿,紫夜自然而然坐在那大殿的主位上。虽然这枉死牢并不归冥府管辖,但是他的身份在整个冥府还算是尊贵的,多大的权利就有多大的地位,即便这里是权利伸不到的地方,可却是武力可以攻击的地方。所以紫夜在这“非管辖区”,自然也是尊位。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我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出现的,才能被安排在客位,还是最末端的客位。紫夜位高,自然先落座。之后我看到在紫夜主位旁边的位子上摆放着一块没有刻字的神龛。不管那神龛是本来就放在那里的,还是后来放在那里的,我只看出来一个结果,就是我不可能把那神龛拿走,然后自作主张的去做人家主位。月瑶……不知道应该称呼她为仙子,还是什么,我就直接叫她月瑶。她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端正。紫夜坐下之后,她很自觉的坐在了自己,也就是紫夜下手第一个的位子。剩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大殿中央,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哦呀,真是照顾不周,忘记了小殿下的位子,只是那神龛乃是家主之位,实在是动不得,要不,您就先委屈一下,坐在我旁边,我这里又不是冥殿议事大厅,闫诺姑娘不要拘束。”我脸色变了变,月瑶这话说得真好,没点心里建设还听不出来。这里不是议事大厅,我就要受到这种待遇,那如果这是议事大厅了,我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我咬着牙站在大厅中央不动,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在跟月瑶较劲。“闫诺。”紫夜的声音忽然传进我的耳朵,我下意识的抬头向他看过去,正好看到一片流光祥云朝我迎面扑了过来。“就知道闷不做声跟自己较劲,你是我的妻子,自然要坐在我身侧。”祥云之气退散,我竟然横着被自己抱在腿上。不,不是,不是要坐在身侧嘛,怎么还跑到身上来了,这样不好,我捂着脸想跳下来。我刚刚就是有点看不惯月瑶那中假惺惺的样子,我没有要坐在这里的意思,你快放我下来。我挣了两下,结果被箍得更紧。耳边落下一点旖旎的气息,紫夜在我耳边道:“别动,你是想让我在这里把你法办了吗?”我!天地良心,我没有!“被我这样抱着,是不是很感动?”他居然还有心思笑我!我都快哭了好吗!?“感,感动。”不过我嘴上是说着感动,可身体是一点都不敢动了。腿下压着的坚硬,光是感觉一下就足够让我忌惮三分,我还动,大气都不敢喘。月瑶在我们下手位看着我们,语气还是那样听起来很温柔,但是话里夹枪带火。“殿下如此宠爱娇妻,真是我冥界众生之福,如果我家家主看到,一定也会从心里为殿下高兴,您终于从情劫中走出来了。”好吧,我的情绪总是会很容易被外人给带偏。我搂着紫夜的动作一紧,下意识的看向紫夜,希望他们给我一点只言片语的解释,比如那个月瑶说的前辈是谁,那个情劫又是怎么回事。然而紫夜还是紫夜,没有人能让一个冥界的上位者来给凡人解释什么。他眉间渐渐皱了起来,冰冷的视线扫向月瑶,摆明了让她闭嘴。而这个眼神对我来说,似乎也是一个很明显的警示。他虽然没有看我,但是前一秒钟刚刚给我一个旖旎的粉色泡泡,结果后一秒钟立刻用警告别人的方式亲手将这个粉红色的梦幻打破,这对我来说,可不就是一个警告嘛。我刚刚飘上天空的心,毫无预兆的摔进了地上。我僵尸一样僵直着身子一直挂在紫夜的身上。“闫诺?”我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看着血日在窗外一点点低垂下来,紫夜在我耳边叫了我一声,我这才知道我们已经不在那大殿上了。“啊,我们这是在哪里?对了亮亮呢,我要去找那个孩子,我得快些完成静姐的愿望!”完成静姐的愿望之后,我就要回阳间,不管能不能穿过那个虚无的空间,我都想回去。我想静姐了。我有事情想要跟她说,我现在有点难过。我慌慌张张想要下地,这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张巨大的贵妃榻上。刚到那榻边,我的脚被一只冰凉的手扯住,又给生生扯了回去。紫夜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耐,“你有心事?”我咬着嘴唇不想看他。世间万物,花草虫鱼鸟兽,没有什么是毫无心事的,科学家证明过,就算是草木也是有情的,那我有心事还不是再正常不过。“我没事。”半坐起身子尽量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我靠着贵妃榻的靠手眼睛盯着脚尖。我说了你又不给我解惑,我说了有什么用?还不如说我没事。“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追究这个做什么?”我眼睛动了动,他也不是看不出来我因为什么事情有情绪。“我不想知道你有什么秘辛,只是,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拧着手指絮絮叨叨。“老头子曾给我定下一门亲事……”我整个人一阵僵硬。“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紫夜说三百年前,老冥王还健康的时候曾经为他指了一位冥界的仙子为妻。那位仙子掌管九幽河畔血池,算是赏善司的一位隶属仙人。他们也在老冥王的撮合和各种要求下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紫夜并不喜欢那位仙子,就算那位仙子对他如何的死心塌地,他对她还是没有办法生出一点的爱恋之情。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老冥王做主,向那仙子去提亲,但是紫夜在提亲前一夜跟那仙子挑明了自己的心思。他不喜欢她,也不想耽误她,紫夜甚至擅自偷走了老冥王的鬼玺,想要给仙子盖上冥界的升仙手札,让她可以上三十三天上去,做一个不用在冥界看守血池那种全是断臂残肢的地方的仙子。但是紫夜没有料到那位仙子对他的用情之深,当她听说紫夜要弃婚的时候当场跟紫夜大吵了一架,把紫夜给吵烦了。紫夜最后给那仙子丢下了一张升仙手札之后就回到了冥王殿。结果第二天,当不知情的冥王去提亲的时候才发现,那仙子竟然跳进了血池灰飞烟灭了。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如果发生在别处,或者我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关于别人的故事,我肯定会感动得落泪。可是这话是从我的身边人嘴里说出来的,我就觉得我十分罪恶。“月瑶是当年那仙子的侍从,她现在这么对我,不过就是为了给她出气。”紫夜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捧住又放在唇边,“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别在意。”不在意,哪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我心里乱得像是展开了一团麻绳,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色的光幕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饕餮的声音在光幕的另外一面传来,“殿下,一天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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