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街入口处,轿子停了下来,子桑暝抱着我对我道:“红妆十里,喜欢吗?”从天界来时看到的阴街是一片素缟,死气沉沉,偶有幌子在风中摇曳,也是破破烂烂,看一眼便知道这是冥界,死人的底盘。然而现在,入眼一片鲜红,所有商家店铺全部恢复到了最初的样貌,有粉墙黛瓦,也有亭台楼阁,众鬼恢复了生前的样子,甚至还有女子特意贴了花黄,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这些人怕不是为了参加婚礼,而是为了能得到你的垂青,看能不能嫁给你当个小妾之类。”我笑着跟子桑暝一路走过去,百鬼分两列站在路边,随着我们的脚步跪地朝拜。子桑暝脸上还带着红光,笑了笑,道:“随他们去打扮好了,反正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的夫人也只能是你,别人啊,不可能入得了我的眼……”话没说完,视线里出现一株含苞待放的并蒂莲,根上还带着水,应该是刚被拔出来不久,看上面氤氲着灵气,这一株莲花若是好好长长,过不了几年应该还能幻出人身,修成精怪。子桑暝将莲花捡起来,手上转了一个法诀,花未到花期,硬是被他催开了,送到我手上,“夫人夫人,送你。”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带了精气的生灵,哪是说送人就送人的。并蒂莲在我手上转了一圈,我顺手渡了一些灵气给他们,撕开空间,将他们传送去了另外的地方。“别闹了,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你这样走走停停,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我话一说完,子桑暝紧接着眼前一亮,坏事了,这人肯定又是想歪了。“夫人,你放心,我们现在先慢些走,等到天色擦黑时,我们再快些走,不会耽误正事的,啊!”我狠狠在他的腰上拧了一下,小孩子不正经还真是不好治。以前在神族的时候听说过百鬼夜行,说是冥界鬼王领头,在每年中元节率领鬼众走过阴阳之门,带他们去阳间感受万物生灵八苦,并且将流落在阳间的孤魂野鬼一同带回来。我当时还有些不明白,这些鬼怪,应该都是从生到死,经历过了生灵八苦的,为什么还要去感受,现在看到阴街众鬼,我似乎知道一些了。千百年的岁月,很容易让人忘掉曾经遭受过的苦痛悲伤,渐渐让他们沉溺于享受,而人性一旦沉迷享受便会衍生出很多祸事,冥界之人已经是鬼,不怕死,没有强大的灵力,又不足以让他们会飞湮灭,私欲便会如同沉睡在时间里的尸体,经过漫长的腐败,越发肿胀,最后膨胀到一定程度,砰地一声爆裂开来,腐肉,破败,全部呈现在眼前。算起来,这百鬼夜行,也算是一个忆苦思甜的活动。“夫人,你累不累?”走了小半天,我倒是不累,只是前面有一家酒楼,提名“枉海归客”,招牌做的还是蛮大的,我有点想要进去坐坐,体会一下,这冥界的酒楼,会是什么样。我屏退身后跟着的众多士兵,拉着子桑暝先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我们先换下这一身喜袍,进去那个酒楼坐坐好不好?”子桑暝疑惑,“一家酒楼,我们可以以后再来,为何一定要今天进去?”王后说大婚之后起码要有三天的时间去祭祖,拜父神,虽然冥界王族的祖辈对我来说也算是小辈,可总不能因为我的辈分就坏了规矩,毕竟是我要嫁给子桑暝,而且很巧的是,三天之后也正是我的全部灵力消散之时。我想用这三天好好陪陪子桑暝,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时间都不能浪费。我换下一身喜服,装成一个男子样子,子桑暝也将一身大红披挂变回了一身紫袍,他还有些不高兴,眼睛时不时朝我扫一眼,“人家成亲都记着回家,我们可好,先到酒楼,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嘛。”我笑笑,随手张开扇子,“平时整条阴界都是一片阴气沉沉,今日你好不容易让这一处盛开一片曼珠沙华,自然是要珍惜,好好欣赏。”子桑暝还是不领情,撇撇嘴,看向别处,嘿,这个小子,一天不管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一把拎住他的耳朵,将他拉到我面前,本来是想敲上一个爆栗,可看到这么一张皱得委委屈屈的小脸又实在是舍不得,一低头,落下一个吻。子桑暝瞬间像是冲了鸡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摸着被我亲过的地方,眨眨眼睛,一片星光璀璨,也不郁闷了,也不催促了,拉着我的手进了枉海归客。“看,这里就是阴街上最大的酒楼,枉海归客,里面存着仙族酒三千九百石,阳间佳酿五千七百石,还有冥界苦海窖藏一千九百石,这可都是天上地下难得的佳品。”子桑暝如数家珍的数着酒名,那些即便是南极仙翁都不一定能得到的好酒,在这里竟然只是一般的凡品,光是上古时代的佳酿就有一百多坛,我忽然感觉我那几千年的酒都算是白喝了。“看你对这些酒还真是颇有研究,以前是不是经常出来喝?”我给我自己倒了一杯苦海窖藏,抿一口,跟他这名字还真是完全不一样,酒不仅不苦,入口甘醇,后劲绵柔,像是一个舞姬的手,温柔的抚摸过全身,暖洋洋的。子桑暝笑着看我酒后微微眯起的双眼,道:“其实这些事情都不是我自己研究的,我才喝了多久。”“那是谁告诉你的,这人可真是一个诗酒风流的妙人,你要介绍给我认识。”子桑暝本来红晕的脸一听这话,立刻变了,“不行不行,他,他平时不喜欢见人。”我喝多了一点,酒劲儿上来,骨子里的军痞气也跟着蒸腾出来,“既然是妙人,就不要藏起来,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以后喝酒,也有个陪伴,多好的事情。”子桑暝一拍桌子,小脸涨得跟衣服都成了一个颜色,“不行,不需要认识,他一个臣子,你一个王族……”正说着,后门处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王族怎么了,王族就不喝酒了?”来者是个少年模样,一身浅碧色长袍将他这洋溢出来的洒脱衬得异常潇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即便打开障眼法也一样看不清。他举着杯子到我面前,“在下王羲之,字逸少,是这枉海归客的掌柜,将军,初次见面,先干为敬。”除了这一片看不清的云雾,还真是个妙人!我被这人的洒脱衬得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一块璞玉,只要仔细雕琢几下,肯定能放出一片势不可挡的光华。真是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子桑暝看我一直盯着他,一撇嘴,挡在我们中间,转身对王逸少怒道:“谁让你出来的,有没有点规矩。”王逸少放下酒杯,扬扬眉,“这里是我的店,我听到有人在夸我,当然要出来,倒是你,殿下,好好的大婚不按程序走完,带着夫人到我店里来偷酒,被冥王陛下知道了,怕是要挨骂的。”子桑暝看身份被猜出,也不隐瞒了,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还不快下拜。”王逸少一脸惊讶,“刚刚百鬼朝拜的时候我拜了,怎么还要拜?”子桑暝更是惊讶,“谁跟你说过拜王族还有一次拜两次不拜的?”两人争执着,竟然隐约有一种要动手的意思,我吓了一条,赶紧拦住,“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坐下来喝一杯,很快就能解决。”子桑暝被我这句话气坏了,“夫人,娘子,我的闫诺,是他在跟我撒野,看我不收拾他!”王逸少歪着嘴巴笑了笑,“王族就可以随便乱发脾气?冥王大人可是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扶额,看子桑暝跟王逸少这争执的由头和气势,他们应该早就认识,并且已经不止一次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了。有些人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只要见了面就肯定少不了一场口舌之战。我懒得再阻止,给桌上的三个杯子分别斟满,也是奇怪,这两人看到这里,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也不吵了,直接气鼓鼓坐下。都是小孩子脾气。“王逸少。”我朝他举杯,准备礼尚往来一下,结果子桑暝跟着举杯,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冷笑,跟我一同喊了一声王逸少。子桑暝道:“我们大婚路过你这里,也算是给你的店内增了福,七八百年之内,你这里可都是个祥瑞之地,你是不是要谢谢我们。”本来是个回礼,被子桑暝这么一说,倒成了抢劫。王逸少横了他一眼,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你来就没有好事,说吧,又想要什么!” 子桑暝一挑眉,刚刚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我要借重名鸟的眼睛。”王逸少神色立变,都没有考虑,立刻回了一句,“不行,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个东西。”子桑暝毫不退缩,“我又不是用了就不还你了,干什么那么紧张,再说,重名鸟已经被封印到颠倒镜里,你手里的这只眼睛除了能记载一些事情,也没有什么用,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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