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自食苦果一

　　一

　　向西、向西、向西，从临沂城驶出来的这辆车子已经跑了七个小时，还是朝着这一个方向继续往前驶。

　　出现了这种情况，是因为朱萍是个河南人，她的老家处在西，得必须引着高庆东这个俘虏一直跑向西。

　　是在今年过了正月十五后的第一个早上，朱萍偷着离开的家。她背叛了父母的原因，是愁着上学和下地种庄稼。在五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没与家里联系过，现在，她感觉着自己已经有了出息，想回去炫示一下。

　　七个多小时的辛苦，让人感觉着有些累。为了提提高庆东的精神，朱萍清了清嗓子，说起了家乡的风土人情：“我们的山，土多石头少；我们的水，清的少浑的多；我们的……”

　　高庆东的精力很充沛，前天下午，他得到了杨彬的一个汇报，说他托了好几个人，也没在看守所里找到黄升和解英的信息，这说明，他们还没落在公安的手里。打出去的两个举报电话和投出去的两封检举信已起了作用，来查税的人，已经在厂里待了三天。如果没查出问题，他们不会占用这么多的时间。这两件事情的出现，既安了他的心，又给了他一个很大的鼓舞，愉悦的心情得到了较好的保持。

　　朱萍见自己的表演没引起他的重视，改了话题：“我们河南省，被人们称为‘戏曲之乡’。那里，既有大戏，又有小戏。特别是，人人皆知的河南梆子，非常棒，让人越看越爱看。那……”

　　“停停停，抓紧停！”高庆东不爱听这些没有趣味的，他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把一些极其下流的下三滥故事讲了出来。

　　在夜里的十点半，他们走到了终点。

　　这个村子，只有五十来户人家。农村人，得早起，已都养成了早睡的习惯。现在，村民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看不到一点点灯光。朱萍为了炫示炫示自己，把车子开到家门口，连着按了几声喇叭。

　　看到家，容在朱萍心里的喜悦被伤感完全取代了。她站在一个高处，利用车灯射出来的光，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爸爸为了让她哥哥能够找到媳妇，曾拿出来了一个加房的计划，可院前院后并没发生什么变化，看在眼里的，还是三间低矮的房。只是走时，天井里的三棵杨树还没发芽，如今，整个树头全被叶子包围了。

　　房门打开，露出来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看到爸，朱萍的情绪立刻激动了。她跑过去趴在院门上高声喊：“爸，爸爸爸！萍，我是萍萍！”

　　这是突如其来的，又加，从祖上也未出现过这么白的光，并且，是两道，爸爸怕了，没迎出来，缩回去关上了门。

　　亏了住在隔壁的一个叔伯哥，翻过墙去报了喜。

　　房门大开，爸、妈、哥先后冲了出来。抢着打开院门的，是腿脚好的妈。等看清了女儿的面容，她用了用劲，把她拉进怀里，头一歪，鼻子一抽，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孩子，妈想你了！”

　　过度的兴奋使朱萍忽略了高庆东的存在，把他忘在了院外。直到她的露脐小上装和紧身超短一步裙引起了妈妈的注意、把她从上到下打量完、去理她的头发时，她才猛然醒过来，指着门外命令哥：“快，快快快，俺的厂长也来啦！”

　　哥的腿脚不好，瘸着腿走不快。那个叔伯哥跑过去把高庆东带了过来。高庆东的出现，使大家发出了几个惊叹，都感觉着，不管他的衣着，还是他的神态，都令人羡慕。

　　朱萍的归来，使整个村子沸腾了。这里，只来过收玉米的货车，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汽车。都觉得新鲜，闹哄哄地围上去看稀奇。朱萍怕被人划了车，站在一旁指手画脚地指挥着一帮人围护着。现在的她，似位战场上的将军，个个听指挥。

　　农村人不识贵贱，只认数量。高庆东给了朱萍一万八千元，为她买上了许多礼品。望着这堆从未见过的东西，都惊叹羡慕。

　　高庆东的身架倍增，他们拿他当了救命恩人，拿他当了财神爷，叫来厨子，请来村干部，把屋里屋外的灯泡都换上了大的，亮堂堂的，连过年也没这么热闹过。

　　高庆东虽恶，却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他已经接触过了很多女人，可还是看重了朱萍的存在，对天真无邪的她，爱得很深。为了解除她对家的挂念，他决定，要对她的家庭设身处地地进行一番帮助。他想努努力，先给她的瘸子哥讨上个媳妇。他编排说，厂子负有为职工家庭解决困难的责任，朱萍是厂的骨干，在他们的帮扶之列。他想拿出一部分钱来，为她哥哥物色个对象，帮着她把哥哥的婚姻大事彻底地解决了。

　　是件挺好的事，他们一边㧟着头皮想办法，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村书记给指出来了一个方向，他说，他老婆的一个远房亲戚养着一个俊闺女，当下，那个家庭摊上了一个很难处理的不幸，缺了钱。

　　一个比较了解的老头支持了他，说虽然没十分的把握，也有九成的希望，可以走一趟。

　　朱萍显得很迫切。哥哥的身体有毛病，是个困难，如果真的能为他解决了，会给家庭减少许多压力，日头刚刚从东边的山顶上冒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开着车子拉着一头酒的村书记跑了过去。仅仅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就把姑娘接了过来。

　　姑娘是个心肠好、重感情、肯顾家的人。尽管不想嫁给一个残疾人，她还是同意了。她肯牺牲了幸福的原因，是一个姐姐生病入了院，需要很多钱。她狠了狠心，要了两万的见面礼，要了二十万的彩礼。

　　高庆东的手里没多少钱。他没料到她会选出这么大的一个数字，支支吾吾地敷衍着，不想应下来。朱萍看上了她的美貌，给了高庆东一些压力，逼着他点了头。

　　姑娘长得非常好，越端详，越漂亮。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婆子有了个担心，把朱萍拉到一边，悄悄说：“得防着点，得把结婚证抓紧取了来。孩子，这件事情很关键，可不能忽视了！”

　　她若是变了卦，不只是造成了损失，会受到人家的耻笑，这引起了朱萍的重视，走过去十分郑重地说，如果在今天把程序走下来，可以多拿出两万，“不是我的心眼小，怕你变了卦，是我回来的机会少，是我回来一趟不容易。”

　　这不难，只要去一趟民政局，就可以，姑娘喜不自胜，把手里的水杯一放，拍了拍褂襟上的灰尘上了路。

　　天还没过晌，就办妥了一切，印着大红喜字的两个结婚证摆在了一张比较干净的桌子上。

　　这让朱萍的父母乐得闭不上嘴。昨天夜里，走失了的女儿光光面面地回来了；现在，又多添上了一口人，确实让人难以控制激动了情绪。经过一番商量，他们两个的看法得到了一致，要买酒割肉，摆上几桌宴席，请来亲戚朋友，请来左邻右舍，好好庆祝庆祝。

　　这时，高庆美打来了电话，她说吴敏玲已经取来了他们两个人的离婚证。这使高庆东激动地跳了起来，孙秀娟曾常常说，只要通过法律彻底解决了他和吴敏玲的婚姻关系，她就可以把整个身子交出来。他记深了她的这个许诺，已盼了很久。这种结果的出现，让他的心飞回了临沂，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以坚决的态度，对朱萍的双亲进行了一番劝阻，没让他们置办下去，说，得马上走，就是多坐十分钟，也不行。

　　朱萍要走了，都恋恋不舍。村书记想让她的父母随着女儿走一趟，他说，若是在临沂真的能发财，不能再让村子里的青壮年闲在家。朱萍也想与两位老人多聚聚，说服了他们俩。

　　由于已经熟悉了路，行驶的速度比以前加快了许多，仅仅用了六个多小时，就回到了临沂。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在厂招待所里为朱萍的父母安排好了住处以后，高庆东扔下所有的事，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寻找孙秀娟的行动上。

　　孙秀娟是个既讲信用又懂事的人，在平常，不关机，一拨就通。今日里很反常，不知为了啥，居然连着拨了十几遍，也没和她联系上。有个人说，她不接的原因，可能睡在了哪个地方。高庆东赶紧去了她的宿舍、去了她的办公室，可总是没看到希望。想去她的家里看看吧，又没掌握着具体方向，不知住在哪个村子里，他急焦了心，在那里东跑一头西跑一头地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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