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奸臣与否,就在游意离开游家,准备去往城外的同一时间……
本是巍峨的大殿里,四处的门窗都被厚重的布料遮挡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线能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偷偷闯入其中。
只有微弱的烛火,在轻轻摇晃着,隐约照出殿中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站在烛火旁,能够照清楚他的容貌和表情来。
是一个中年男子,五官平凡,面有短须,身着的也是便衣,看起来十分朴素,唯有从他腰间挂着的那块莹润如水,光滑水润的玉佩,才能看出此人身份的不凡。
而剩余那一人,却是坐在阴影之中,将那微弱的烛火之光,完美的躲藏了过去,丝毫看不清他的面容身形。
只能通过他开口……
“昨日之事如何?”
是一个青年的声音,温润如玉,便是只有短短六字,就能够听出其中的温柔,好似春风一般。若此处有女子在侧,怕是少不了面红耳赤一番。
可惜现在只有另外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面色不便,闻言恭敬道:“殿下,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办了,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错漏。”
“没有太大的错漏?”青年轻轻笑了一声,只道:“可本宫听说,老三死了?”
明明是听不出喜怒的话语,中年男子闻言者之后,却是瞬息之间便冷汗淋漓。但他还是强撑着情绪,战战兢兢的跪下,连声解释道:“三皇子之死,一开始便是在计划之中的,且顾家那位……”
“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青年低低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哀伤,“老三确实是死有余辜,可怜了那个女娃娃……”
中年男子下意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这个计划,本宫本不欲行之……奈何……”
中年男子转了转眼珠,适时应声道:“此乃大计,殿下宅心仁厚,可若是此计不成,便有可能天下大乱!”
“哎,虽说如此,却也是有不少无辜之人……”青年未将话语说全,只转移道:“游家的那位姑娘,可派人妥帖安置了?也不知游卿知晓内情,可会怪罪本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游家那位姑娘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未有什么损伤,游大人又怎么会怪殿下呢。”
口中这般说着,中年男子心中却是腹诽不已。以游修然那老狐狸的心性,想必一早便知道了这些事,至于怪不怪的……能有利益,不过是族中的一个小辈,便是全牺牲了,对游修然来说,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而眼前这位,看似关心,其实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地位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那些普通人便如蝼蚁一般。多问一句,便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事实也如这中年男子所想的那般,青年对这些事果然没有多问。
“计划已经做成了一半,剩下的该如何行事,你知晓了吗?”
中年男子精神一震,知道正题终于来了。
他伏地不敢起身,声音却是铿锵有力,道:“之后的事皆已经按照殿下的计划布置下去了,只要底下人谨慎,定然不会出现错漏。”
青年温柔的笑了一声,道:“你们办事,本宫自然放心,只是顾家的那位,你们还需要多担心。他并不似游卿那般好说话……且其乃是国家栋梁之才,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伤他性命。”
“是,属下定然小心谨慎,若是可以也会找机会说服那位大人。”中年男子应的爽快。但这也是因为他听出了青年话中隐藏的意思。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那人,那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
之前因为那人的身份地位,不敢轻举妄动,做事都小心谨慎的很,处处得到掣肘,实在是让办事效率大大的降低了。而今得到了殿下的应承,那么接下来……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便忍不住精神一震。
“对了,游家那边如何了?”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思索了片刻,道:“游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将那个小姑娘接了回去。”
青年低低应了一声,便沉默了。
就在中年男子以为自己可以退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青年重新开口了。
“本宫听说那小姑娘,有些不简单?”青年轻笑道。
“也无甚不简单的,只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中年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鄙夷道:“装神弄鬼的,却不过是为了那一点小甜头。此女手上可能有些本事,心性却是不足为惧。”
“如此,本宫便也不多忧虑了,你们自己做事小心一些。”
“属下遵命!”中年男子俯身大拜。
“去罢。”
青年这般说着,一只手自那黑暗之中伸出,在烛火的照耀下,莹润似玉,便如他的声音那般,看起来便有一股温柔。
中年男子赶紧低头,不敢再看,恭恭敬敬的半俯着身子,倒退着出了这处宫殿。
此人一出去,这殿中似乎便只剩下青年了,一时孤寂寂静的可怕。
过了许久……
“哎。”有低低叹息自那黑暗之中传出,“也不知我这般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
那些黑暗之中所发生的,游意一无所知。
昨日那些事让人心生厌恶,只一回想,便觉得满是阴霾。却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之后,这天色便已经明媚非常。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可以离开游家那座牢笼,所以心情舒畅,见什么都喜爱的很。
游意半靠在窗旁,看着外面春光明媚的景色,自进京之后,心情第一次如此放松。
“小姐,这些东西该如何放置?”香芸在身后询问。
游意头都没有回过去,随口道:“都放在西厢房那边,然后将西厢房布置一下,以后那边便是我的药房了。”
香芸脆生生的应下了。
在禹城的时候,游府之内也是有药房的,只是自从聂逸那小子开始学习医术之后,药房便成了他的住处。
便是游意并不在意男女之妨,可也不想在聂逸那脏小子的住处多呆,每次前去药房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更不要说如前世那般,整日浸淫其中了。
而今到了京城,到了这处宅子,倒是可以圆了这想法。
她们主仆现在所处的这宅子,地处偏僻。虽说也可以算是京城的地皮,位置却是距离京城有好几里远的荒地上。
这也就算了,还可以说是僻静的地方,对于喜静之人来说,也算是一个好地方了。
这处宅子最大的问题,便是不远处乃是一处乱葬岗。
想到不久前,宅子的主人一脸苦色的哭诉这些问题的时候,游意便忍不住想笑。
一开始这宅子所在也算是“风水宝地”了,有山有水,又僻静,着实是一处修养生息的好地方。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京城之中死了人之后,就喜欢扔到宅子不远处的一处荒地之上。
宅子所处的地方算是京城,可到了那块荒地,便已经不算了。
所以那些人扔了尸体之后,并不担心被京畿卫捉住。便是真的有那倒霉的被捉住询问,也可以狡辩说那尸体乃是外城之人。
大赢的律例是每城警卫自守不得与外城勾连,一旦发现,便严惩不贷,这是担心各城兵力勾结,免得造反定制的规矩。如今却是给了一些人空子,导致隶属于京城的京畿卫无法管理这处的乱象。
一开始还有人犹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人管理,那尸体便也越来越多,很快宅子不远处那块荒地便成了京中人心照不宣的“乱葬岗”。
只要是正常的人家,都不会愿意住在乱葬岗附近。
于是游意现在住的这处宅子,即便是装扮的再华丽,房租再便宜,也是无人问津,最后便宜了游意主仆二人。
这宅子的主人倒也是个好心的,在游意租下屋子之前,便早早将那乱葬岗的情况给说清楚了。
“这位姑娘,那乱葬岗听着可怕,但离宅子还是有些距离的,你若是不过去,便也不会有什么……”宅子的主人很是忐忑,深怕游意听明白情况,便不租了。
他这宅子,放置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当初华丽的装潢现在都已经开始败落,久到他都以为这宅子应该推倒了,这才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租客……
游意当时笑着点了点头,“无妨,我主仆二人都不是喜欢出门的人。”
那宅子主人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这宅子以一个极为便宜的价格租了下来。那价钱几何便不多说了,只说那银钱拿来租房,若是在正常境况下,便是在禹城这样的偏僻小城,是绝对租不到这样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的。
游意当天就搬进来了。
那乱葬岗对与寻常人家来说是很大的忌讳,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乱葬岗,都是尸体,而她想要试验药物,除了活人之人,最好的实验体便是各色动物和尸体。
于是在香芸将宅子收拾干净之后,游意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香芸,等天色晚了,咱们去乱葬岗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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