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阶梯教室的百叶窗,在黑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光带。翟航用板擦敲了敲"超导材料临界温度"的公式,粉笔头呈抛物线轨迹飞出去,啪嗒——前排几个正打瞌睡的学生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个公式就像谈恋爱——"他突然转身,在白炽灯下举起液氮罐,"温度太高会失去超导特性,就像..."液氮倾倒的雾气中,他故意停顿,"就像你们追姑娘时话太多。"
台下的学生立马哄堂大笑。前排的女生放下了手机,后排打瞌睡的男生也直起了腰。
满堂的哄笑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穿格子衬衫的男生举起手机:"教授我能录像吗?我姐学材料的,她说您论文在《Nature》上..."
"下课找我拷PPT。"翟航甩了甩被液氮冻红的手指。接着,他说:“谈恋爱的同学应该知道液氮好像冷战时女朋友对你的态度,好冷啊。”
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有人起哄:“翟老师,您这是拿物理类比人生啊?”
“那当然!”翟航挑眉,“物理就是宇宙的情书,你们要是读不懂,那可就亏大了。”
他的课总是这样——公式推导严谨得让人挑不出错,但讲解时又插科打诨,时不时蹦出几个离谱的比喻。学生们喜欢他,不仅因为他讲得好,更因为他那股子劲儿——仿佛物理不是冷冰冰的符号,而是活生生的、会呼吸的东西。
下午五点,天边的夕阳落了一半,落日的余晖给云层镶了一层金边,被云层稀释过的余晖透过云层照耀在奔腾的长江水面上。此刻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夕阳透过华中科技大学教师办公楼的玻璃窗,照射在翟航办公室的桌子上。他正在准备明天的专业课,碳纳米管在芯片领域的初步应用基础知识。教材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七八个示意图,可是翟航仍不满意,他正在尝试更简单易懂的方法让学生听明白,学得更扎实。
翟航正搅拌着马克杯中的咖啡,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请进。”
只见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瘦小女生,拘谨的抱着手中的物理讲义,翟航认出了她,总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女生,叫江澈。“翟教授,能帮我看看这些题吗。”女孩翻开手中的讲义,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物理题目,有的甚至涉及到大三物理专业课所用的知识。“这些都是你写的?”翟航欣喜地问。
女孩眼里闪过一道光:“翟教授,是我自己看书,然后想出来的。”女孩眼睛里的光像她的名字一样清澈明亮。
翟航仔细研究了一下给江澈讲解,“这个你忘记考虑介电常数了,所以后面就说不通了。”“这题电子跃迁释放能量。”最后江澈问翟航:“翟教授,学校附近有招兼职的吗?我这个月生活费家里凑不出来了。”翟航关心的问她:“是家里出什么困难了吗?”江澈回答:“我爸爸前几年为了给我攒大学学费在工地干活摔伤了腿,现在还需要治疗费,家里实在凑不出钱了。”翟航听到这里很是心疼眼前这位女孩:“贫困补助申请了吗”江澈摇摇头“名额满了。”
翟航低头思考一瞬,随后便说:“我知道最近学校南边那家烧烤摊招工,但是你一个小女生去烧烤摊打工太不安全了,这样,我实验室缺一个助手,一个月300怎么样?”
江澈连连点头感谢翟航:“谢谢翟教授。”
晚上七点翟航终于备好课,抬头一看时间还早,王晴雯还有两个小时放学,他准备再完成工作笔记。这时他的办公室门被推开,好几个学生涌了进来
“翟教授,这是食堂今天新做的排骨,您备课太忙还没吃饭呢吧。”
“翟教授,一起去打篮球啊。”
“翟教授您论文那个实验需要什么材料啊。”
学生七嘴八舌的说着,翟航笑着说:“一个一个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校园街道上的路灯逐渐亮了起来,翟航和学生道别,锁好办公室的门,去武大附中接王晴雯放学。赶去学校的路上翟航给晴雯买了她爱吃的烤红薯。
放学铃终于响了,翟航站在学校门口踮着脚努力搜寻着晴雯那瘦小的身影。终于晴雯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来到翟航身边,他赶忙接过晴雯肩上沉重的书包,顺手把手里的烤红薯递给晴雯。“趁热吃,刚出炉的,还新鲜着呢。”
晴雯接过烤红薯,红薯的瓤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金灿灿像黄金一样。
凌晨一点,翟航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书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杯底沉淀着一层细密的咖啡渣。他起身准备洗漱,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声音来自走廊尽头的房间。
他轻轻推开王晴雯的房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被子隆起小小的一团,正微微颤抖。
"晴雯?"
被子猛地僵住,随后慢慢掀开一角。王晴雯缩在床头,脸上泪痕未干,怀里紧紧抱着个旧布偶——那是她从柳岗带来的唯一玩具。
翟航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做噩梦了?"
女孩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玩偶的耳朵。月光照在她额角的疤痕上,那道狰狞的旧伤在夜色中泛着淡白的微光。 翟航轻轻抚摸着晴雯的头,那松软的头发像小猫的毛发。“走,穿衣服,出去散散心。”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小区外的烧烤摊前。炭火噼啪作响,羊肉串在铁架上滋滋冒油。翟航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多吃点,你太瘦了。"
王晴雯小口咬着肉串,油脂沾在嘴角。她突然小声说:"翟叔...我梦见他又来了。"
不需要问"他"是谁。翟航的手紧了紧,竹签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他心里仇视王仁这个畜生,为什么让如此美好的女孩遭受这地狱的般的折磨,可是他也想不出让这位可怜女孩走出阴霾,他只能做到倾听和安慰,却无法和她真正感同身受。
翟航又烤了一串羊肉,递过去“既然今晚没睡好,那明天就休息一天,别去上学了,我看你最近心情也不好,明天我带你去我的实验室玩玩,怎么样?”
晴雯说“不了,翟叔,明天学校要做楞次定律实验。”
翟航也没办法,“好吧,我看你课表了,明天是下午的物理课,上午你就在家睡到自然醒吧。”晴雯轻轻点点头。
十二月末,升旗仪式上翟航作为家长代表站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晴雯期中物理考了年级第三,名字被校长点名表扬。他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张她在队列里的背影,准备晚上发给尧青炫耀。
可下一秒,前排突然骚动起来。
“有人晕倒了!”
翟航的视线猛地锁定那个倒下的身影——蓝白校服,马尾辫散开,是晴雯。
她的身躯像柳树的落叶一样,悄然栽倒在地上,翟航几乎是从看台上跳下来冲过去的,周围的老师叫了救护车。
“低钾血症,加上轻度营养不良。”医生推了推眼镜,“这孩子平时吃饭怎么样?”
翟航张了张嘴,突然哽住。
他想起晴雯总是把饭扒拉来扒拉去,最后只吃半碗就说饱了;想起她偷偷把早餐的鸡蛋塞进书包,说是“留着中午吃”;想起她瘦得校服外套空荡荡的,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住……
他以为晴雯只是挑食。
严教授和陈晓燕赶到医院时,晴雯还在输液。钱锦如红着眼眶摸她的额头,翟章平则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用他当物理老师的逻辑,把血检报告里的每一项数据都问了个遍。
“尧青知道吗?”严教授低声问。
翟航摇头:“他这周带月考,我还没敢告诉他。”
可晴雯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别告诉尧老师……别让尧老师担心。”
翟航鼻子一酸。
当晚,翟航还是给尧青打了电话。
“低钾血症?”尧青的声音瞬间紧绷,“她吃饭是不是一直……”
“嗯。”翟航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早该发现的。”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让她接电话。”尧青说。
翟航把手机递给病床上的晴雯。她咬着嘴唇,手指绞着被角,直到听见尧青的声音,眼泪才啪嗒掉下来。
“尧老师。” 她小声叫了一声。
尧青没提生病的事,只是像往常一样问她:“今天物理课讲什么了?”
晴雯抽了抽鼻子,慢慢回答:“电磁感应……老师演示了楞次定律。”
“哦?那你说说,怎么判断感应电流方向?”
“右手定则……”她的声音渐渐稳了,“磁感线穿手心,大拇指方向即为导体运动方向,四指方向为电流方向。”
“不错嘛。”尧青笑了,“那明天早饭想吃什么?让翟叔叔给你买热干面,加双份芝麻酱。”
晴雯没吭声。
“晴雯。”尧青的声音轻了下来,“你知道你翟叔叔实验室的冰箱里有什么吗?”
“什么?”
“他藏的巧克力,就在第二层抽屉,老师跟他大学时候,他就经常在那藏冰棍和巧克力我经常趁他不注意偷吃,你翟叔还不发现。”尧青一本正经,“你回去潜入他实验室偷偷吃了,别告诉他。”
晴雯噗嗤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
翟航站在门口,看着小姑娘终于肯接过钱锦如递来的粥,小口小口地喝。他低头给尧青发了条短信:
“兄弟,谢了。你比我会当爹。”
期末考试前,翟航替晴雯办了缓考手续。
教务处老师皱眉:“期中物理第三,突然缓考?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翟航摇头:“她身体需要调养。”
他没说那些噩梦,没说那些被刻意藏起来的哭声,也没说她至今不敢一个人关灯睡觉。
他只是拿出一沓病历,平静地说:“请给她一点时间。”
回家的路上,晴雯小声问:“翟叔叔,我是不是……耽误学习了?”
翟航把她的书包拎到自己肩上,又用手划了一下她的鼻梁,故意逗她:“是啊,所以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下学期考个年级第一。”他揉了揉晴雯的头发,“然后跟我去实验室,帮我焊电路板——尧青说你会这个。”
晴雯眼睛亮了起来,重重地点头,随即又笑了起来。
翟航牵起她的手,“走,去商业街吃寿司,再给你买几个新玩具,你睡觉怀里抱的那个都旧了。”
落日的余晖拉长了两人的背影,像两个黑色路标映射在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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