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你不用解释了。”辛久夜沉声静气地打断罗子煜的反复解释。
“你明白了什么?”罗子煜都被自己说糊涂了。
“我明白了什么不重要,当下最重要的是现在我该如何护胎儿。”辛久夜伸手抚上自己不大明显的下腹。
“言之有理……我立即给阿越传递灵音。”罗子煜比划手势,施法制作灵符,却被辛久夜施法阻止。
“他在北国有要事要处理,我不想打扰他。”辛久夜此话似乎是为他人着想,但是言辞间尽是冷漠无情。
“你的事对他来说绝不是打扰。”罗子煜看出辛久夜对自己刚刚是话心存芥蒂,于是解释道:“阿越很喜欢这个孩子,自他知道你有了身孕,当天就给这孩子取好了名字。”
辛久夜突地心口一酸,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酸疼得发颤,脱口嘀咕着:“都不知是男是女,怎么就取了名字?”
“你有所不知……我也是听阿越所说,你体内的寒气是他无意留下,你只能孕育能适应这寒气的雪狼男孩。”罗子煜热心解释着。
“原来……如此。”辛久夜此时心很乱,想让罗子煜用灵符将商越唤来,可是却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罗子煜看出辛久夜内心的纠结,不再废话,重新制作灵符。灵符如一只金光灿灿的鸟儿展翅高飞,须臾片刻,消失于云水遥内的碧空之中。
辛久夜望着灵符消失的地方,既期待,又忐忑,期待商越的回信,但又担心回信的内容是拒绝。约一刻钟后,罗子煜见远方一直没有回信的灵符,尴尬地收回视线,对辛久夜解释道:“阿越他,应该被什么事缠住了。”
“或许吧。”辛久夜眼底已黯淡无光,转身见苍老还未醒,于是决定改日再来,转头对罗子煜道别:“我先走了。”
罗子煜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辛久夜就已经不见了,随后转头继续望着灵符消失的上空,轻叹一声。
辛久夜回到木屋,看着弥生端上来的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胎儿,强迫自己全部吃完,片刻后在茅房处呕吐,似乎这已是一种自虐的惯性,无法打破的惯性。
“我也想让你活下来,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对不起,是我太弱了……”辛久夜抚着下腹,呢喃着自语。
月上枝头,辛久夜坐在窗边,胃疼使她难以入眠,便静坐月光下排解疼痛,突然一个人影在窗外树林里一闪而过,眨眼间,窗外站着一个熟人,是罗子煜!
“你这么会寻到这里?”辛久夜立即检查是不是自己气息没被掩藏住。
“这木屋有百来年没人居住,无意瞧见灯火,所以过来瞧瞧。”罗子煜人影一晃,就已经进入室内。
“你认识曾经住在这里的人?”辛久夜很意外。
“不认识,只知道他是个落榜的书生。”
原来是个平淡的故事,辛久夜还以为这里曾住的是罗子煜某个修行道路上的朋友。瞬间室内陷入静谧,耳边连绵不绝的呼啸风声及曳屋咯吱,如同时钟记录着光阴的流逝,若无此声,辛久夜霎时都以为时间静止了。
突然撑起窗板的木棍被风吹落,嘭的一声,室内陷入昏暗。罗子煜见眼前阴暗且瘦弱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她被世界的所有光明遗落在此,正在被四周的黑暗慢慢吞噬。
“辛姑娘……”罗子煜上前一步,温声低语:“我可否在此留下几日?”
“你喜欢这里?”辛久夜疑惑,这里的风景没有什么特色,有什么值得罗子这样煜向往自由的大妖自愿留在此处。
“我……这几日与苍老有事详谈,住在这里也比较方便见面。”罗子煜看着窗户的墨蓝缝隙,一本正经道。
用穿行术就可以随时与苍老见面,罗子煜这么明显的假话辛久夜都懒得戳穿,估计他是见自己孤苦无依,又看在商越的面子上,所以想呆在这里,照拂自己一二。
“这里还有一间空房。”辛久夜侧头向某个方向望去,现在的她认清现实,自己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身边多一个人照顾,也会安心一点。
罗子煜转身去看看房间,可是回到厅堂时,见辛久夜依然坐在原处,窗户已被重新打开,她似乎从未离开过。罗子煜疑惑上前:“夜已深,你为何还不休息?”
“胃疼,睡不着。”辛久夜面无表情地回应,痛苦已经被自己故作坚强的表情彻底掩饰。
罗子煜见辛久夜神情淡漠,说起疼来轻描淡写,这也许是疼到极致的麻木表现,瞬间意识到辛久夜的身体有病入膏骨的趋势,于是陷入沉思,看看自己可有救治之法,片刻后,罗子煜双眼一亮,又上前几步:“我有办法。”
“什么?”辛久夜神思缥缈,一时没有听懂对方所说何事。
“我可以施法控制你的身体,包括五脏六腑,让你吃得下食物,不再呕吐,将胃养好。”
“这是什么法术?”还能控制五脏六腑!辛久夜闻所未闻。
“缘督术,是个不光彩的法术,常常被妖族用来控制死侍。”罗子煜神情严肃了几分。
法术这东西是好是坏,得看使用者的用意和对象,不能就片面盖棺而论。辛久夜相信罗子煜的品性,没有片刻犹豫,微笑道:“就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罗子煜见辛久夜如此干脆地同意,她是被无计可施的绝境所迫,还是单纯地相信他的决定而已?
由于此时是深夜,罗子煜建议明日开始施法,并施法让辛久夜忘记疼痛,陷入深睡。
次日,辛久夜在吃饭前请罗子煜进入厅堂,给她施法。罗子煜见辛久夜这么积极,立即开始施展缘督术,双指浮出一点柔和黄光点入辛久夜的上星穴,瞬间自其上星穴射出无数条丝状黄色光束,覆盖住辛久夜的全身,随之深入她的皮肤,似乎与她的经脉相融合。罗子煜见辛久夜身上黄光消失,只有上星穴的一点黄亮,法术已经开始奏效,让辛久夜去吃早饭。
辛久夜凝神片刻,未发现身体有异样,将信将疑地坐在一旁的案几上,吃着粥食和小菜,一碗见底后,安静地继续坐着,等待接下来的实际验证。
约一刻钟后,罗子煜见辛久夜的面色一直平静无波,知道她能隐忍,不知她此时是否在隐忍,于是上前坐在她的对面,温声问道:“可感觉到反胃?”
“没有。”辛久夜认真感受这自己的胃,没有一点不适之感。
“看来我将你的胃控制得很好。”罗子煜微笑着自夸一句。
“这法术真是神奇,那你是不是也能控制我的胃不吸收什么吗?”辛久夜好奇道。
“你若是越信赖我,我对你的控制会更精细。这也是不少妖族检验死侍是否忠心的一种方式。”
“那这是你第一次用缘督术吗?”在辛久夜的认知里,罗子煜一心向佛,应该不会用这个方法控制死侍吧。
“我年轻时候,还未成为北璃王时,就已经用过,而且用过无数次。”罗子煜看出辛久夜对自己有太过美好的印象,毫无顾忌地打破自己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形象。
辛久夜见对方这么坦诚,略感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敢于坦然正视自己的过去才是勇者,才是君子。
“一清现在情况如何?”胃不在造反,辛久夜的心境突地由雨泣云愁转为晴空万里,有了闲聊的兴致。
“他现在在闭关,之前三十年元气亏损颇为严重,需要休养生息。”一提到一清,罗子煜就神情柔和,但眉眼透着淡淡的无以名状的愁绪。
辛久夜听罗子煜不提一清闭关的地点,估计他这是谨慎防备,为保护一清周身安全,不禁感叹道:“你们是令人羡慕的莫逆之交啊。”
“羡慕?你吗?”罗子煜对这个词感到几分意外。
“有点吧,我与我最好的朋友一开始也是深情厚谊,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虽然彼此都将这矛盾掩埋于内心深处,不会挑拨,看似不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关系,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矛盾已然是无形的沟壑,没有化解的可能。”辛久夜陷入回忆,追忆自己那段已经冰寒的情深潭水。
“我与一清之间若是也经历看你们这种矛盾,或许结局与你们相同。”罗子煜神色淡然,似乎已经做好了这一日来临的心理准备。
“你不担心?”辛久夜见罗子煜的反应与自己的料想有所出入。
“担心有何意义,友情需要经得起千锤百炼才能坚不可摧,若是被某个矛盾就搁置了深浅,那要么说明经历的不够,要么说明缘分至此而已。”罗子煜望着辛久夜的双眼,视线具有穿透人心之力,却又如春阳般温馨。
“也许是吧。”辛久夜浅笑回应,浅笑的背后是来不及深想的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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