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陈子珊敲了敲她的门,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还好,”她连忙将眼里的泪水眨了回去,“怎么了?”
“看你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开导开导你?”陈子珊在她面前坐下,“还在为钟师兄的事情难过?”
“物伤其类,”她勉强笑了笑,“前几天在德国我们还谈起这桩案子,如果当时我能早点察觉真相,恐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赌徒,入行之前就该想好了的,要么一夜暴富,要么倾家荡产,你也没必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谁都没办法代替谁做决定。”陈子珊脸上的笑意苍凉无奈。
“如果当时你提早察觉了真相,真的会在第一时间里告诉钟为民吗?我看未必,总要等自己先离场逃过一劫以后才敢开口吧,不然你那个时候也不会严令我们再抛掉那个单子之前,谁也不准离开公司了。就算你告诉他了,你当他真会相信吗?他几乎把全部身家压在空仓上,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因为你的三言两语改变主意?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了任何人的。”
赵晗如无语,这些话她曾经和谢允提起过,做这一行的人对市场都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而且他们往往十分自信,尤其是钟为民那样也曾经历过风云变幻的基金经理,不会因为一两个小道消息,人云亦云,跟风操作,否则那与外行人有什么区别?
“我这几天想去一趟德国参加他的追悼会。”既然在他生前无法为他做什么事,那就只能在他死后尽点心了。
“我劝你最好别去,”陈子珊摇摇头,“参加他追悼会的都是一群和他同命相怜的人,你一个胜利者过去参加,他们一定会以为你是过去耀武扬威的,平白得罪了一大批同行。”
她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出了一口气,“子珊姐,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找个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朋友带一份心意过去给他的家人吧,礼金不必太出挑,和大家一样就行了。”
“BOSS,记者已经在会客室等你了。”谢允出言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好好表现,能够得到这个专栏访问的人可不多,这下算是真正扬名立万了,好好给姐争口气。”陈子珊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当初她一时意气跟着赵晗如出来,还有许多人不看好她们,觉得她的决定很愚蠢,两个女人能成什么大事?都等着看她们的笑话,现在她们终于在华尔街站稳了脚跟,无疑是给了那些看轻他们的人一记重重的耳光。
“好。”她起身笑道,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和坚定。
采访赵晗如的是华尔街著名的专栏记者路易斯,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戴着黑款眼镜的金发美人,看上去像是他的助理,另一个则是躲在后头沉默寡言的摄影记者。
路易斯之前和她打的交道并不多,对她的印象仅限于曲岳身后的女人,这次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但终究还是对她这个年轻的华裔女人不以为然的。
他朝身边的女助理使了个眼色,竟然自己不提问,让这个并不专业的女助理提问。
赵晗如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从对方的态度中读到了轻视,但提问的毕竟是个女人,本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原则,她捺下了被轻视的怒气,但是金发美人的问题实在太过愚蠢而尖锐,不到三四个就已经惹毛了她。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桩收购案有问题,就你一个人觉得有问题?”金发女人审视地看着她,眼中始终带着不信任。
“因为我始终觉得,飞速汽车胸有成足地投入了大量金钱和精力在这桩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收购案上,一定有后招,所以我在欧洲法庭的判决下来之后,带着怀疑找了很多资料,始终没有放弃对这桩案子背后隐情的追查……”
“你的意思是其他对冲基金经理自己不够勤奋,疏于对这桩案子的追查喽?”金发美人很没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这么说,”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她,诱导她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她冷静地抑住怒气,依旧轻言细语地说,“飞速汽车这一次的确藏得很深,操作手段非常高明,甚至胜过了我们这些专业的基金经理,我也是在最后一刻才查到了那条特殊规定,那一瞬间,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为什么你查到真相的时机这么正好?不早不晚,就正好在事情爆发的前两天?”金发美人依旧咄咄逼人,“我听说在你查出来真相的那一天,你正好在德国,还参加了德银的晚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我怎么觉得自己不是在接受报纸的专栏访问,而是在接受FBI的调查?珍妮小姐难道是联邦探员?不过这桩案子应该也不属于联邦的管辖范围吧?”她的眼神凛冽,尖锐地嘲讽道。
“珍妮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要尽力还原事情的真相而已,毕竟这桩收购案太轰动了,很多人都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路易斯适时地出面解围,他的态度温和,脸上还带着笑容,虽然比金发美人珍妮要好上不少,但话里的意思依旧透着浓烈的质疑。
“有什么内幕你们应该去调查飞速汽车,而我现在告诉你们的,是我在这桩收购案做出自己判断的过程和感受,你们却以一种审问的态度,一直在打断我的思路。”她的冷笑道,态度十分强硬,这两人明显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让您有这种感觉,是我们的错,实在抱歉,我们会修正自己的态度。”路易斯和善地笑了笑,示意珍妮继续往下问。
珍妮也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只不过出口的问题依旧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和善,“赵小姐,您还没有回答我们,为什么您在德国呆了一晚之后就会立刻推翻之前的判断。”
“我刚才一直在强调,早在大半年前的时候,我就在怀疑这桩收购案了,并不是一朝一夕仓促做出的决定,也在许多不同的场合和很多同行讨论过这个案子,这一点你们也可以找人求证……”
“那你为什么之前也跟着大家一起做空腾达公司,如果你担心的话,完全可以退出这个案子。”
“珍妮小姐大概并不觉得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我也没有感觉到你们有想要修正自己态度的诚意,”她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如果你还有一些常识的话,就应该做我们这行的都是天生的冒险家,整个市场都在唱衰腾达公司的股票,他们的股票一直在往下跌,这个时候我自然要出手和大家一起做空他们了,毕竟有利可图。”
“但你的时机也把握得太好了,正好卡在时间点上,两头都赚进了巨额利润,就算是飞速公司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飞速公司一个搞汽车的跑来坑我们对冲基金,已经是跨界了,你还希望他们两头赚钱?就因为我的判断准确,你们就用这种和联邦探员一样的语气质问我?”她不无嘲讽地说,“你们只盯着我去德国参加了德银的晚宴,从来没有关注到我去那里究竟是做什么的,这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不够专业,事先没有做好受访对象的功课?”
珍妮张口结舌,路易斯连忙解释道,“赵小姐,很抱歉,我们事先并没有找到相关的材料,不知道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您去德国的目的?”
“我和我在德国的律师团队开会,自从我开始怀疑这桩收购案开始,我就请了几个德国的专业律师,来帮我分析收购案中可能遇到的法律法规,每隔一段时间,我还会根据收购案的最新进展和他们进行沟通分析,如果不是他们出现思维误区,忽视了那一条从来没有使用过的规则,我们发现真相的时间还会大大提早。”
“那么您认为这件事是运气还是必然?”珍妮败下阵来,就只能由路易斯亲自上了。
“是运气,也是必然,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在分析这桩案子上,查到真相是必然的,而时间点正好卡在了最合适的时间,这就是运气了。”她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记得在你自立门户的时候,曾经有人采访过鸿海集团总裁曲岳先生对于此事的看法,他提到你是一个很有能力和才华的人,那你是怎么评价曲先生的?”路易斯紧紧地盯着她的表情,显然他对于曲岳的兴趣,要比对赵晗如的大很多。
“他是我最信任、最亲密的朋友,我的评价恐怕会有失客观。”她没想到他们会提起曲岳,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甜蜜的心慌。
路易斯是知名记者,自然不会错过她脸上的慌乱,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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