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夫人白发稀少,满脸皱纹,走路颤颤巍巍,牙齿都掉光了,上唇都陷下去了。但是目光中,却是说不出的慈祥与智慧。巴根台心里一热,想起了远在巴尔虎草原的珠岚阿妈。他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下,以头附膝,行蒙古大礼,说道:“蒙古孙儿巴根台,恭祝老祖母长寿吉祥。”
老夫人喜的眉开眼笑,她亲自扶起巴根台,说道:“你说的话,刚才我在屏风后面都听到了。果然是少年英杰,老妇人活了这么大年纪,阅人多矣,这样的胆色见识从没有见过。多了个蒙古孙儿,老身好高兴啊。”
巴根台连忙恭谨的说道:“不敢当老祖母谬赞。”
她转过身,对堂上诸人说道:“天之道,盛极必衰,五百年必有英雄出。我已经活了70年,看女真人神气的也久了,照我看来,他们早就已经走上了末路,捱不了几天了。从我的蒙古孙儿身上,我却看到了王者兴起的英雄气,莫非取代金人的就是蒙古大汗么?
果真如此,那么这就是天之道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弃金顺蒙,才是保全你们的天道。不必找我商量了,今天当着你们我就说明白,我们史家从此唯蒙古大汗之命是从。三心二意的,就是我史家的不孝子孙!”
堂上众人一齐叩首,齐声说道:“谨尊老祖宗之命。”
贺老夫人环视子孙,继续说道:“我们史家归顺蒙古,只是史家。乡邻的事情,要和别人商议,不可勉强别人。心有疑虑的,将来不能同心同德侍奉蒙古大汗,岂不是麻烦?”
史秉直说道:“儿记下了。”
贺老夫人英明决断,三言二语即决定了大事,在蒙金争衡的战略天平上,给蒙古方面增加了一个重重的砝码。她把巴根台唤到身前,慈爱的看着他,说道:“刚才我说了,要送我初次见面的蒙古孙儿一件大礼,老身不能食言啊。”
巴根台说道:“孩儿不孝,没有给祖母大人准备礼物,岂能要祖母大人的物什。”
贺老夫人笑的欢畅,说道:“不,这个礼物你非要不可啊。你们现在虽然占住了信安,可是益津县据你们上游,你们又是刚刚遭了水灾,民心不附。益津可是霸州州治所在,倘若益津舟师东下,大兵横跨拒马河两岸,前来攻打你们,你们以什么抵挡呢?”
巴根台黯然失色,信安初附,四面皆敌,他何尝不知。可是现在的情况,北面威胁最大,他只能先到永清。如果益津的金国官员反应快的话,那么信安真的会有大麻烦。他皱紧眉头,深知现在可不是耍小聪明的时候,贺老夫人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自然就有解决办法,只有诚恳请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他再次跪下行礼,看着老夫人说道:“这正是孩儿的一大难题。我知益津的行台尚书刘贵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如果他尽起霸州之兵东下,我们确实是猝不及防。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恳请老祖母教我。”
贺老夫人暗想,如果是天倪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他会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拼死应对,一声不吭,不知变通。天祥呢?又会愁眉不展,哀求于我,让人瞧不起。天安年幼,早沉不住气大喊大叫。而这个蒙古孙儿,只有14岁,却如此的诚恳,如此的直言相求,毫不隐瞒。也只有如此,才是最简单最好的解决之道。自己这些嫡亲的孙辈,一个也比不了啊,这孩子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自己的家族,就是要和这样的英豪推诚相交,才是乱世中保身之道啊。
她微笑着说道:“其实这事情也很简单。天倪的五姑父,正是益津行台尚书刘贵,益津第一号的实权人物。我们史家和刘家,本是世交,刘贵也是我史家的姑爷。我命秉直修书一封,说明天下顺逆大势,派天倪面见他姑父,讲明我史家已是蒙古臣。那刘贵何等精明,立刻就会明白我们的意思,即便他一时不归顺蒙古,至少也不会与我史家为敌。
只要他按兵不动,你就有机会救灾开荒,赈济百姓,在信安占住脚跟。以你的本事,史家姑爷归顺蒙古,和我们并肩抗金,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你说,老身这礼物,你要是不要啊?”
巴根台大喜,说道:“老祖母的礼物,是孩儿平生收到的最幸福的礼物。不远的将来,孩儿会把一场大富贵送与史家,回报老祖母的大恩。”
贺老夫人笑道:“不,不是将来,现在我就要你的回礼。我们史家毁家纾难,起兵反金,总不能让乡民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就去上阵杀敌。我要你把你的浑身本事传授给我的子孙,训练出一支精兵,为蒙古建功立业。”
巴根台说道:“老夫人英明!即便老夫人不提,我也要帮助史家,练出一支强大的史家军,建立一个新天下!”
贺老夫人说道:“说的好啊,建立一个新天下。我们史家决心追随蒙古,不仅仅是为了阖门百口身家性命,更是为了不让乡邻百姓无辜遭殃,免除天下苦难。这是我们史家高祖就立下的志向,史家子孙永不敢忘。今天,大计已定,我们已是一家人,自然要摆酒庆贺!”
史秉直笑着说道:“正该如此,这一杯薄酒自然是非喝不可!”
史家的酒席,虽然不如豪富权贵之家的奢华大宴,但是也是有酒有肉,在这乱世之中,也算是丰美了。巴根台永清之行大获成功,心里一松,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史天安年纪和巴根台差不多,文才武艺,都受过名师指点,小小年纪,其实身手了得。他少年人心性,非要和巴根台比试一番,贺老夫人也笑着鼓励巴根台一展身手。
二人就在堂前比试拳脚,巴根台也有意凑趣,半真半假切磋武艺。这史天安脚步扎实,腰身有力,拳脚快如闪电,这是真功夫,不是花拳绣腿,巴根台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双方你来我往,斗的不可开交,巴根台那都是战场上一招制敌的杀招,如何能用在史家兄弟身上。斗到精彩处,巴根台突然欺到史天安怀里,腰背用力一撞,史天安突然受力欲倒,巴根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没有跌倒。
堂上齐声喝彩,史天安心悦诚服,当堂就要拜巴根台为师。对这个朴实勇敢的少年,巴根台从内心里喜爱,他拉着史天安的手,对史秉直和贺老夫人说道:
“全甫兄弟身手不凡,是好苗子啊,我们平辈论交,亲如骨肉,怎么能拜我为师。但是我们特种部队,是大汗亲军,更是全蒙古最尊贵强大的部队。我意送全甫兄弟到怀来石盘口我特种兵训练基地,接受全盘的特战训练。将来,他一定会成为一名光荣的特种兵,成为全蒙古的英雄,诸位长辈意下如何?”
史秉直暗想,这巴根台好不厉害。既然已经臣服蒙古,史家岂能无人质在蒙古大汗身边伺候。但是这孩子只说是让史家子弟到特种部队受训,即给史家留了脸面,又不露声色为史家取得了蒙古大汗的信任,用心良苦啊。
送子侄去特种部队历练,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情。他点点头,说道:“那天安就拜托你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兄弟自幼顽劣,你要好好管教。”
他转过身,对史天安说道:“天安,你就跟随你的蒙古兄长去吧。长兄如父,你要尊敬兄长,遵从军法,小心伺候大汗。不可丢你兄长的脸,否则你就不要进史家祠堂了,听明白了么?”
史天安说道:“谨尊父亲教诲。”
特伦敖都大笑着说道:“全甫啊,你的苦头就要开始了。当年在石盘口基地,我们这些人可是让你兄长折磨的苦不堪言,我们私下都称他是长生天降下的魔鬼啊。不过,也就是在那里,老哥哥学到了一身的本事。当年你兄长一个人,可是把我们120个蒙古老兵打了个稀里哗啦。”
他站起身来,走到史天安面前,从武装带上解下他的多功能军刺,说道:“全甫兄弟就要到石盘口基地受训,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员。老哥哥好高兴啊,这把军刺是我们特种兵的标准装备,丧生在我这把刀下的敌人不计其数。今天就送给你,为你壮行,盼你完成所有训练科目,得到鹰徽,成为人人传唱的草原特种兵。”
史天安双手接过这精美的杀人利器,爱不释手,说道:“多谢特伦敖都大哥,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哥的期望,学到真本事,为史家,为蒙古建功立业!”
堂上众人一起喝彩,为他们的小兄弟高兴。
第二天,史秉直派出史家子弟,传令清乐社诸分社齐聚韩侯乡总社,商议大事。河朔各地40多个清乐社都派出重要人物赶来。就在清乐社总社,史秉直宣布投蒙。这些河朔百姓,受够了金人的残暴统治,没有一个人反对投蒙,都表示誓死追随。因为史家在百姓中崇高的威望,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这意味着河朔地区有10万百姓已经是蒙古百姓了,其中至少有数万青壮。史秉直选出强悍的青年编为两只部队,一支称为清乐军,由史家长门长孙史天倪统领。另一支称为黑军,由史秉直族弟史怀德统领,史怀德之子史天祥为副。
巴根台以他的勇气,他的智慧,赢得了河朔人民的心,开创了蒙古在河朔地区的崭新局面。他做到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成吉思汗和札八尔火者的期望。但是特种兵们,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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