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巴根台所料,这次老营会议又演变成了一场两派相互攻讦的闹剧。舒穆鲁迪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孙河拟定的疏散计划,正是秋收季节,把人都疏散了地里的粮食不全糟蹋了么?
保守党官僚群起攻之,有的说企业停工那该有多大的损失,怎么能为捕风捉影的事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的说孙河蛊惑人心居心不良,他们是想趁乱夺权。刘真槐忍无可忍,大声为孙河辩解,两派吵成一团。
巴根台看着这一幕,怒火一下子从心头窜上来,这帮人在干什么!?形势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大灾难就要发生了,老天夺去了100多个矿工兄弟的生命,就是给了人们警告。可是这些人还在意气之争,置益都百万人民的生命财产于不顾!
他想站起来怒吼,他想斥骂这些自私自利的东西。可是他不能,在益都政治派系冲突这么严重的情况下,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杨妙真都有疑他之意。如果他公然站在孙河一边,只能使很多人更加疑惧,更增加裂痕,局面更不可收拾。
他站起身来,走到玻璃窗前,正是清秋时节,江山如画,秋高气爽。远方却彤云如火,鸟群惊飞鴰噪,一切都预示着灾难为期不远了。
当晚巴根台回到家中,照例和天马说说话,天马却显得紧张惊恐,恐惧的低下头蹭巴根台的脸。巴根台知道天马一定是感到了什么,心中更加不安。
这时杨妙真打来电话,兴奋的说来了一位老朋友,让他赶紧到杨宅会面,她准备了酒菜,大家要好好聚聚。却又不说老友是谁,让巴根台莫名其妙。来到益都4年了,益都这些人天天见面,用的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莫非是杨安大哥来了?
巴根台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杨妙真谈谈,正好趁这个机会催促她赶紧做出决定,形势危急,老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真要是杨安大哥来了就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安顿好马匹,赶紧向杨宅走去。
杨妙真的私宅是老营行政大厦附近的一处两层白楼,离巴根台的住所不近。巴根台徒步来到杨宅,发现这里比平时有些不同。
和巴根台的深居简出不同,杨妙真喜欢奢华热闹,把私宅装点的金碧辉煌,数十童仆妇女照料她的生活。平时一到晚间她总是喜欢请一些人来到她的私宅,或摆宴饮酒,或一起听戏看杂耍。有时候还组织人比武较力,比赛射箭,设赌为乐。几乎是夜夜灯火辉煌。
但是今晚院子里却没有灯火暗淡,静悄悄的。巴根台也不管这许多,大踏步走了进去,守卫的岗哨也不阻拦。
巴根台走进正堂,看到堂下没有童妇伺候。灯光下,杨妙真轻施薄粉,显得异常的娇美,正陪着一个矮胖的的中年汉子在堂上说话,摆了一大桌子酒菜。
巴根台看到那个中年人,感到心里一阵兴奋,那是贾偊啊!那个热情忠义的南朝汉子,这么多年给了益都无数帮助的人啊。贾偊也站起来,大踏步走过来,笑着说道:“栋梁好兄弟,咱们4年没见过面了!想不到你们在益都干出了这么大的事业啊。”
巴根台说道:“贾大哥,这些年苦了你了。”故人相见,四手相握,都激动万分。
杨妙真笑道:“赶紧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就咱们三个人。”三人落座,杨妙真给二人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说:“来,咱们久别重逢,一起喝一杯吧。”三人一饮而尽。
杨妙真放下酒杯,笑着说道:“栋梁,贾大哥现在已经官居大宋河朔巡察大使,从二品大员了,这次来咱们益都可是轻车简从,秘密前来,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啊。”
巴根台说道:“贾大哥这么秘密的前来这里,我想不会是光为了会会我们这些老朋友,一定是有大事相商吧。”
贾偊说道:“栋梁兄弟还是那么敏锐啊,你所言不错,我这次来益都确实是有重大的事情找你们商量。”
杨妙真说道:“贾大哥,这些年你为我们益都筹划了多少粮饷啊。更要紧的是,你把潍州的李全,泰安的刘二祖和我们团结在一起,共奉我大哥为天顺王。我们拥兵数十万,谁都不敢惹我们,这才有我们几天安生日子过,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有事你请直说,我们无不尽力。”
贾偊笑道:“那也是你们在益都干的轰轰烈烈,说到底你们还是靠的你们自己。你们的中央银行厉害啊,那些割据河朔的小军阀们早就劫无可劫,掠无可掠,他们的生存全靠你们中央银行的贷款。一旦和你们反目,你们就会立即中断对他们的财政支持,不用攻打,他们自然就会部众离散,败亡不远了。
反过来你们在给他们贷款的同时,又索取他们地盘上的特许经营权,你们几乎垄断了大河以北主要大宗商品的买卖,这又加强了你们的实力。现在就算是蒙古大军和金军暂时也奈何不了你们,老哥哥对你们很是佩服啊。
想当年我离开益都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这次来我看到良田万顷,户口百万,到处是工厂,巨钟电话更是闻所未闻,我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杨妙真笑着说道:“这都是栋梁带来的奇迹,你想不到当年的小叫花子这般厉害吧。这个人真是个怪人,他能养活百万之众,当年却没法给自己搞到一口吃的。”
贾偊端起酒杯,笑着说道:“说实话,老哥哥这个功名也全是托你们的福。现在山东东路都是大宋盟军,皇上这才屡次升我的官,否则我还是一介穷书生,随时会被金军抓捕的亡命徒。来来来,哥哥敬你们一杯。”
三人大笑,又饮了一杯。贾偊接着说道:“还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们的老朋友完颜兄弟都已经成为了金国大将,斜烈已经行寿、泗州元帅,陈和尚护卫奉御在金国皇上身边。不过他们是不会和我们为敌的,这点我们大可放心。”
巴根台问道:“那么贾大哥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呢?”
贾偊缓缓放下酒杯,收敛笑容,神色凝重的说道:“我这次来是向你们通报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们知道兴定3年(1219年)正月,金国向大宋开战。仆散安贞三道大军,从川陕一直到江淮数千里向我朝发动进攻,皇上被迫下诏应战。我大宋在大安军、枣阳军、濠州相继击破金军,金军现在是进退两难。这金国皇帝也是愚不可及,他们现在是同时与宋、蒙古和西夏为敌,我看金国离亡国也快不远了。”
巴根台说道:“金国无人啊,兵有奇正,岂有联营数千里能打胜仗的道理?”
贾偊嘿嘿一笑,说道:“这仆散安贞醒悟的也不慢,他祖上三世为将,也算是金朝为数不多的知兵大将了,现在他是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目前的战略就是集中兵力向山东进攻,首先稳定东线。
现在金将李霆、黄掴阿鲁答率金朝精锐部队花帽军已到泰安,击破刘二祖所部,刘二祖已经败死了。花帽军和黄鹤袖军,20万之众正在向登州逼近。”
杨妙真大惊失色,不由得惊呼道:“什么?刘二祖死了,那登州岂不是危险了?安全局还没报来消息,你怎么就知道了。”
贾偊说道:“消息是一定没错的。而且金国的中都路经略使苗道润也正率所部主力向山东开来,现在已到德州,离益都就300里了。你们现在处于金军数十万大军南北两面夹击之中。”
巴根台不动声色的问道:“苗道润已经到德州了吗?他们怎么敢深入德州?难道中都的木华黎国王能容忍金军深入到这里吗?”
贾偊说:“蒙古早就和我们大宋结盟了,这你们是知道的。正是由于你们在山东牵制着金军,所以木华黎的主要精力不是用在东线,他的战略重点是山西临汾盆地的太原、平阳、河中等地区,还有忻州、代州等地。
目前蒙军主力正在围攻郭文振、胡天作、张开还有赵益等人,这些金人走狗拼死抵抗,郭文振、赵益五攻太原不下,胡天作也屡攻曲沃、绛州。你们想木华黎手里那么点兵力,能腾出手来对付苗道润吗?木华黎现在正在西京大同呐。
趁蒙古主力西去,真定的武仙也在向山东逼近,对益都虎视眈眈,想着分一杯羹呐。”
巴根台暗自沉吟,木华黎之所以敢于倾巢而出进攻山西,恐怕也是知道自己身在益都,山东无论如何不会与蒙古为敌。现在他还要仰仗自己,自己的身份暂时还不会暴露,将来可就难说了。
如果武仙敢于向益都逼近,那么那些地方军阀恐怕都会蠢蠢欲动,光靠中央银行的经济力量难以阻止这些贪婪的家伙了。这些年巴根台有意识的没有把益都强大的工业能力向军事实力方面转化,他知道热武器的可怕威力,但是敌人还是来了,他这样做是对的么,他不知道。
杨妙真说道:“蒙古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们不是归大宋的江淮制置使节制吗?不能用我们的时候赏这赏那,一旦有难就不管我们死活吧。大宋的援兵什么时候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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