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神车非辕!
几个字缓缓吐出,高天阔的身体便轰然倒下,鲜血自喉咙涌出,顿时染红了地面。
整个大街霎时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
司空揽月几人互看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松了口大气。
独孤雄飞身过来,喘着粗气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傅残洒然一笑,道:“有他们在,不会有事。”
独孤雄看了司空揽月等人一样,双眸骤然一凝,豁然转身抬头,朝上望去。
傅残等人连忙目光一抬,只见房顶之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巍巍而立。手持长弓,身穿灰衣,目光如炬,仿佛已然站了很久了。
“箭神车非辕?”独孤雄眉头一皱。
傅残反应过来,大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一箭!”
车非辕沉默顷刻,缓缓点了点头,忽然身影一闪,下一刻已至傅残跟前。
好快的身法,众人对视一眼,眼中微微有些惊骇。
此人小眼细眉,身瘦如猴,鹰钩鼻,顺风耳,一看就知道是极其敏锐之人。而他背上那弯长弓更是吸引人,流畅的曲线,黝黑的弓体,散发着令人惊心动魄的魅力。
想到刚刚那惊世一箭就是此弓而出,众人又是多看了几眼。
车非辕眼睛环视了一拳,忽然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傅残道:“前辈你说什么?”
车非辕眼中透着赞赏,看着眼前几位年轻人,又说道:“好!”
傅残和独孤雄对视一眼,道:“前辈你是说,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功夫很好?”
“好。”车非辕不断点头。
傅残一阵无语,瞪了一眼即将笑出声的司空揽月,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傅残无以为报。”
听到傅残的话,车非辕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剑!”
傅残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箭神,说话只说一个字!不知道是口疾还是习惯。
傅残连忙递出破风剑,道:“此剑藏于匣中十九年,三年前才拿出来。”
车非辕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透着复杂,退后数步,缓缓取下背上长弓,整个人就这么跪了下去。
“车非前辈,人已逝世多年,还请节哀吧!”傅残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谁死了父亲啊...反倒自己让别人节哀了。
车非辕不善言辞,坚持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
独孤雄道:“车非兄和我一样,也是恩公当年拼死所救,沉默江湖二十余年,只为有一天能报仇雪恨!”
傅残道:“一定可以的!前几日我们还杀了归日谷几位宗师!”
“哼!”独孤雄冷然道:“归日谷胆敢派出人来,我就敢杀!”
车非辕眼中也是透出杀意,咬牙切齿道:“杀!”
独孤雄和车非辕对视一眼,忽然走出几步,回头看着傅残,豁然抱拳跪下。
傅残脸色一变,慌忙道:“两位前辈,你们这是做什么?”
独孤雄大声道:“独孤雄生平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追随恩公,以报大恩。如今恩公已死,子嗣犹在,独孤雄愿追随主人,做一剑奴,以报当年恩公大恩!”
他说完话,与车非辕两人顿时扣头下去,脑袋紧紧贴在地上。
傅残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急忙跑上前来,想要把两人拉起来。但奈何两人武艺超绝,内力深厚,犹若磐石,傅残根本无法动摇。
傅残无奈道:“两位前辈,你们都是父亲同辈之人,能偶尔帮我一个忙,傅残就感激不尽了,哪敢收你们做什么...什么所谓剑奴嘛!”
独孤雄叹声道:“我知道主人心中犹豫,但我们两人,举世无亲,孤独流浪大半生,早就想要有一个归属。”
他脸上透着明悟,继续道:“当年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追随恩公左右,如今恩公虽然已去,但能跟随恩公之子,也是心中所愿呐!”
傅残沉默,他能看出两人心中的真诚,但这种事,他一个现代人,怎么能够接受?
傅残直接道:“不行,我不同意,我不会接受的。”
独孤雄和车非辕对视一眼,犹豫良久,道:“主人,你现在剑法尚未大成,请允许我们两人跟随保护,直至剑法大成,可独挡天下。”
傅残叹了口气,道:“前辈,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独孤雄道:“请主人,满足我们的夙愿,独孤雄虽死无憾!”
傅残和江南公子等人对视一眼,才缓缓道:“你们起来吧,什么主人之类的,就不要喊了,叫我名字就行。”
独孤雄道:“不行,主仆就是主仆,还请主人成全。 ”
傅残一阵头大,这年头的人都喜欢认死理吗?他无奈道:“我父亲才是你们的主人,傅残斗胆,不如就叫我少主吧。”
独孤雄眼中透着惊喜,连忙站起来,激动道:“是!少主!”
傅残看了脸色淡然的清歌一眼,道:“走,先回客栈再说。”
几人回到客栈,又开了几个新的房间,终于把几人全部安顿好。
晚上,傅残来到独孤雄的房间,听他激动地讲着傅寒风当年的往事,听得也是热血澎湃。
于是把司空揽月、江南公子、贺寰宇三人也叫道房间里,六人环坐在房间里,傅残终于把来忻州的目的讲了出来。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此次行动危险重重,无异虎口拔牙。诸位,如果有不愿冒险的,傅残绝不勉强。”
话音刚落,独孤雄立即道:“独孤雄誓死追随少主,绝不退缩。”
车非辕也是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去!”
江南公子轻轻一笑,道:“又不是没做过冒险的事,咱们也算共经生死了,有什么事不可以帮忙的?”
司空揽月也是洒然一笑,搓了搓手道:“听起来很刺激,我去。”
“我也去。”贺寰宇面无表情道。
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拒绝,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傅残心中感动,这种时刻,才是真正看清一个人的时刻。
除了独孤雄和车非辕,其他三人都是有家有祖之人,尤其是司空揽月,他还有在巫山镇等他回去的女人。
每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都不容易。
他感觉眼睛有些湿,是那种无助之后又获得希望的感觉,他紧紧咬牙,沉声道:“多谢诸......”
话刚出口,就被江南公子打断:“不要说感谢之类的废话,都是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便足以胜过千言万语,山盟海誓。
傅残深深鞠了一躬。
独孤雄脸色微变,忽然看向傅残,眼中透着询问。
傅残缓缓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看向门外。
众人顿时沉默,良久之后,司空揽月才笑道:“看来她全听到了,你亲自出马搞定她吧!”
傅残道:“无论听没听到,都要给她说,她是关键。”
他大步走出门外,留下一脸笑意的众人。
但傅残脸上没有笑意。
有的只是沉重。
打开房间,屋中灯火已灭,只有淡淡的天光。
夏天的夜,本就不黑。
清歌就站在阳台上,一袭白裙在夜风下缓缓飘摇,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眼睛。
此刻,她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孤寂......
傅残缓缓走近,深深吸了口气,道:“能看清下面的街道吗?”
清歌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能。”
傅残道:“能看清街道尽头那道墙上的壁画吗?”
清歌眉头微皱,道:“不能。”
傅残微微一笑,道:“这世上又有哪里能一眼看清呢?没有的。”
清歌沉默。
傅残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怎么样?”
清歌缓缓点头。
傅残道:“说起来很近呢,也就二十多天。二十多天前,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吗?”
“不清楚。”
傅残道:“二十多天前,我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身中剧毒,神仙难救。身边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自一个人倒在一座废墙之下,静静等待着死亡。”
清歌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捋了捋头发。
傅残脸上透着温暖的笑容,道:“那天夕阳很红,红的让人心碎,万念俱灰的我忽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夕阳,朝着我踉跄走来,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但,她的脸上却满是笑容。很自然、很温暖,带着希望,任何人看见这张笑脸,心情都会好很多的。”
“她走过来,她身后是追杀者,你猜她做了什么?那个傻丫头,竟然把钱袋给了我。”
清歌看着傅残脸上的笑容,古井无波的心中忽然莫名一痛。
傅残继续道:“钱袋很新,很干净,能看出是她特别喜爱的东西。但她却给了我,她说她快死了,用不着了。她以为我是乞丐,所以给了我。然后她想走,因为怕连累我。”
“可是我怎么忍心让她走!怎么忍心让她这样的人死!”说到这里,傅残眼中忽然透出惊天杀意!
清歌甚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傅残喘着粗气道:“我救了她,为她疗伤之后才发现,我竟然还有救。她说,万毒山庄的阴阳子母丹可以救我,让我不要放弃。”
“于是我就带着她赶往万毒山庄。可是要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经历了好多次追杀,才逃到巫山镇。”
傅残道:“在那里,我们又遇到一股最强大的敌人,我身受重伤,寒毒发作,危在旦夕。她竟然不顾重伤之躯,用自己的血,来为我补血!”
说道这里,傅残已然热泪盈眶,道:“我的命就是她换回来的,我现在,我的身体里,就流着她的血!”
傅残道:“你说,这样一个女人,这样善良的姑娘,为什么有人要杀她?”
清歌身体僵硬,紧紧咬牙,说不出话来。
傅残继续道:“经历了很多困难,我终于拿到了阴阳子母丹,活了下来。但她还没来得高兴,忽然就被人劫走了!”
清歌身体一颤,忍不住把头别了过去。
傅残眼中透着骇人的杀意,厉声道:“她就在这里!悬弥寺!那群秃驴!竟然要在下月初一将她活活烧死!”
傅残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清歌的脑中,她豁然回头,双眼瞪得老大,绝美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傅残喘着粗气道:“你说,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如果她真出了事,我发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把悬弥寺满门屠尽!”
“你!你......”清歌指着傅残的脸,双眼通红,良久之后,才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如同这长街,就在你眼下,但你还是有地方看不到的。”傅残说道:“你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辜箐丫头的命,就在你身上。”
“我......”
“清歌,佛,在心中。”傅残轻声叹了口气,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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