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天怒吼,徘徊在天地之间,饱含着傅残三年多来所有的情愫,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苦痛。
那在生死之间的坚持,在因果抉择之间的信仰,在绝望之处最后的一丝执念,都融进了这嘶吼之声。
楚洛儿身影巨颤,死死捂着嘴巴,泪水如珍珠一般不断滴落。
老道士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那苍凉孤寂的嘶吼仍未停下,楚洛儿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三年的时光,让她已渐渐习惯了寂寞,她习惯了一个人夜里望着星空,想着傅残伟岸的身躯。
她万万没想到,傅残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跟她交流。
她哭得肝肠寸断,忽然站起身要,眼中透出两道骇人的黑色芒气,小口一张,一声清啸便顿时而出,在内力的灌注下,传遍整个孤绝山。
傅残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眼紧闭,听着楚洛儿犹若黄鹂的清脆声音,那股熟悉、那股冷漠、那股温柔再次映入眼帘。
一幕幕画面重现,时间仿佛在倒退,退至傅残最深刻的地方。
他没有睁眼,因为他不敢,他害怕一睁眼,便必须正视无法相见的事实。
他全身无形内力爆射,那透明的气浪不断席卷,自然之力澎湃,猛然喊道:“三年!等你!”
声音在强大的自然之力的灌注下,远远地传到楚洛儿耳中。
楚洛儿泣不成声,低声哭道:“三年,你一定要等我。”
她说着话,缓缓打开手中这个精致的木盒,这是傅残生平第一次送她东西。
她动作极慢,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碰碎里面的东西。
她呼吸急促,打开木盒,一个精致白皙的东西映入眼帘。
“唔...”楚洛儿顿时呆住,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涌了上来,一时之间泪如雨下。
只见那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玉梳,通体洁白,犹若天上的白云一般纯净好看,不含一丝杂质。
那如若凝脂的白玉,雕琢精致,巧夺天工,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她缓缓拿起它,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像是他冰冷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脸上露出一丝晕红,忽然发现盒中还有一封信,信纸微黄,字墨漆黑,散发着令人温暖的气息。
她双手颤抖着,缓缓打开信纸,上面赫然写着:“生同穴,死同眠,生死不弃,与子偕老。”
她死死咬牙,豁然站起身来,脸上一片决绝,大声道:“师傅!师傅!”
孤九绝脸上透着笑意,身影一闪,便来到她的面前,虎目一扫,沉声道:“什么事?”
楚洛儿咬牙道:“《怒魔心经》,第八层、第九层心法,都给我!”
孤九绝道:“不行,你第七层尚未稳固,第八层还未到时机。”
楚洛儿冷静道:“相信我,我可以的!”
孤九绝沉默顷刻,道:“第八层可以给你,但你要第九层做什么?你要知道,就算你速度再快,进入第八层也至少要三年时间。那时候,你便可以下山了。”
楚洛儿道:“第九层,我也要!”
“为什么?”
“因为我要变强!待我出山之后,我要把所有曾经害过他的人,全部灭杀!”
说道这里,她浑身透出一股强大到极致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孤九绝森然一笑,咧嘴笑道:“好!”
傅残软软坐在地上,几声大吼,几乎要把他全身力量都给抽光。
他浑身冰冷,看着自己的坟墓,一股悲凉之意不禁涌上心来。
沉默。
沉默良久。
他终于缓缓离开,离别是为了相聚,相聚便绝不再分开。
残阳如血,把傅残棱角分明的脸染红。
大地一片死寂。
他缓缓走着,走回流云镇时,已然夜了。
灯火如织,亮如白昼,流云镇愈加繁华,洛家愈加强大。
他站在洛家门前,静静地看着那个曾经满目疮痍的广场。如今,这里崭新一片,当年的痕迹完全不在。
傅残深深记得,这一战,自己见识了太多高手,也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而现在看来,除了空楚河之外,当天所出现的高手,自己已然完全不惧。
角色总是在不停地转换,自己和楚洛儿也不再是待宰羔羊。
而洛惜,也不是当年那个哭鼻子的丫头了。
她已然长成,甚至已成了自己的伴侣。
造化弄人,顺其自然。
他大步走近,门口两位提刀的壮汉右手已然抚住刀柄,眼中透着郑重。
虽然傅残此刻的形象极为普通,但他的气质已然和一年前完全不同,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纵然收敛内力,都掩饰不住那股强者的威压。
“站住!阁下找谁?”冷冷的声音传来,但却带着丝丝敬意。
傅残缓缓道:“洛捭横、洛惜。”
守卫的脸色变了,直呼家主姓名,实在不礼,他沉声道:“阁下是谁?”
傅残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道:“惜儿,出来。”
淡淡的语气,轻轻的声音,仿佛只是喃喃自语,却传遍整个洛家。
下人弟子无不惊骇,他们能感受到,一个绝世高手已然来临。
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见小姐从绣楼飞身而下,眼中一片惊喜,直直朝大门跑去。
“什么?平时冷若冰霜的小姐,竟然也会笑?”
一个弟子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快看看去!小心出事。”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十多位弟子连忙朝门口跑去。
洛惜冲出门去,直接便看到了傅残笔直的身影,低呼一声:“表哥!”
身影便顿时冲出,乳燕投怀般撞进傅残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身体。
纵然关系发生变化,纵然明知傅残不是楚鹰之子,洛惜的称呼还是没变,还是喜欢叫表哥。
在傅残看来,这两个字,却是有点猥琐了。
他拍了拍洛惜的屁股,道:“丫头,这么多人看着呢!”
洛惜嘤咛一声,脸上一阵红晕,却没有羞赧之意,道:“看就看!我不怕!”
她挽着傅残手臂,就往里走。
而其他弟子,早已石化在原地,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
号称石女的小姐,竟然、竟然撒娇!
经过广场,走进大厅,洛慎和洛捭横站了起来。洛捭横身影依旧伟岸,强健的体魄把武服鼓鼓撑起,满头长发飘逸,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而洛慎,却已然垂垂老矣,甚至连头发都白了大半。
他一身谨慎,人如其名,但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洛捭横这样一个英才伟绝的儿子吧!
洛捭横大笑道:“稀客啊!傅残,面对整个江湖和奇士府的共同追杀,你是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人。”
他声音豪迈,气势无穷,傅残眼中神光一闪,赫然看出他已然突破瓶颈,达到宗师之境了!
好一个西南豪杰,果然不凡!
傅残微微一笑,道:“能不能活下来,现在还不确定,我能活一天便是赚。”
他说着话,对着洛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洛慎气色并不是很好,但显然也对傅残的到来十分高兴,笑着让傅残坐下,神色暧昧至极。
洛惜红着脸不说完,眼神却也是不断打量着傅残。
洛捭横笑道:“女大不中留啊!这极品大红袍是侯虚白前辈送给惜儿的,平时我想喝都喝不到,这次你来了,她就舍得了。”
傅残微微一笑,道:“你洛捭横从来都是喝酒的料,喝茶这事儿你干不来,给你喝确实浪费。”
洛捭横道:“这么说你傅残还是喝茶的料了?”
傅残道:“我不是,但有人觉得我是啊!”
洛慎道:“贤婿啊!这次你来,就和惜儿把婚事办了吧!”
“噗!”傅残直接把口中的茶全部喷了出来,惊愕道:“你叫我什么?”
洛惜双脸涨红,发出一声尖叫,道:“爹!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额?怎么了?”洛慎尴尬道:“你们不是情投意合吗?不如就干脆和司空揽月一起办了吧!”
“爹!我不理你了!”洛惜红着脸低叫一声,眼神却不禁朝傅残而去。
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自己在黑莲魔山和洛惜卿卿我我,竟被大风堂弟子穿了个遍。
洛慎知道傅残乃宗师绝巅高手,又是绝代剑宗傅寒风的儿子,恨不得马上与其攀上关系。
傅残苦笑道:“这个暂时不着急,我现在的处境还很危险,再等等,惜儿你多些耐心。”
洛惜嘤咛一声,红着脸道:“谁心急了,都是爹爹瞎说啦!”
“等等!”傅残脸色微变,道:“和司空揽月一起办了?这什么意思?那小子要娶南宫月了?”
洛捭横笑道:“当然,夜明珠都找着了,南宫老头能不同意吗?就在冬月二十,也就是后天。”
“狗日的,竟然没请老子!”傅残愤愤不平地说道。
洛捭横哈哈大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道:“昨天知道你到了流云镇,今日一早请帖便到了。”
傅残低头一看,直接朱红的请帖上面印着鸳鸯,打开一看,赫然写着:“来!喝酒!”
整个请帖只有三个字,但这满满的情义傅残却能深深感受到。
是时候去趟巫城了!司空揽月的父亲是巫城首宪,到时候一定英雄云集,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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