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客对于韩子归突然的问话有点不知所措,然后用请教的目光瞄了瞄周行之,看他点头同意之后就招呼一个小哥去调监控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有点模糊,起先店里空空如也,后来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走进来,动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四肢也不像是正常人的胳膊腿,就跟被刻意安装上似的,非常不自然。
他像喝醉了酒似的,躯体摇摇晃晃地过来,因为太晚了只安排一个人守夜。可以看出来那名店员睡得是迷迷糊糊,听到动静之后费力地睁开迷蒙的双眼,探着头试图去搜寻声音的来源。
然而刷的一下那男人就瞬移到了他的跟前,那速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有什么东西骤然跳上桌子,在店员眼前晃了一下,当时他就栽在地上昏迷了。男人摸索到酒柜那里取了一打洋酒,打开盖子之后他又取了两个杯子,一一倒上酒。
画面晃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对黄澄澄的猫眼,瞳孔散大,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对面的人。
此时每个人都紧盯着电脑屏幕,也从不同的角度和这双猫眼对视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妈呀,太吓人了。”我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胸口,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猫眼出现得太快了,正好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根本料不到会突然出现一双眼睛,而且还占据了整个屏幕。
等画面消失了再想起来,还是觉得惊悚。
“是韩盛音的猫。”韩子归的声音低沉有力,听语气十分确定。
这样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也就不奇怪了,自古以来黑猫就是很邪的动物,以前不就有个传说说是办丧事的时候千万不能让黑猫从人身上跨过去,不然会造成猫惊尸。
画面里,猫伸了个懒腰脚步轻盈地跳上桌子,还歪着脑袋好奇地看了看酒杯,此时“啪嗒”一声,店门又开了。
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款款而来,男人看见她顿时把酒杯往边上推了推,没有任何言语,两个人似乎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了然于胸。
韩盛音颇为嫌弃地把酒杯倾斜,这样酒自然而然地洒在了地上,她自己又重新倒了一杯。
“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喝酒麻痹自己,真是不懂得承担的人。”
男人默不作声,似乎是在听她说话,但又好像并没有听到心里去。
韩盛音的纤纤玉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冷冰冰地问:“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距离太远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颤了颤,可以判断他此刻颇为痛苦。
“活着……太痛苦了。”
他身体像触电一般抽了抽,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趴在了桌子上。
有一抹白色从他的天灵盖飘出来,像是一团淡淡的雾气,韩盛音吸了一口气,那团雾气也随之进入了她的嘴巴,此刻她的表情格外陶醉,不禁让我想起那些吸毒的人在吸取了毒品之后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完事之后她轻哼一声,拍了拍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捏着高脚杯感叹道:“生活本就是如此,处处都有人跟你作对,你拥有的你喜欢的,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守住,总有人会不择手段地抢走。”
这一段含沙射影,分明她的自嘲。
她坐在藤椅上,一手撑着腮帮又倒了一杯酒,忧愁地转着手里的杯子,细细舔舐着杯沿,低低地说:“抱怨又什么用呢,一味地躲避有什么用呢,越过表面上那纷飞的桃花,所谓的桃花源不过是一个枷锁。人呐,总以为自己能够自由,能够逃脱生活中的苦难找到避世场所,却从来不曾觉察自己是从一个牢笼里走出来,又进了另一个牢笼而已。能怎样呢?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了束缚和痛苦,自由洒脱不过是别人的生活,也许别人……从来没有我们看上去那么自由吧。”
她说得不错。
人从一生出来就会面临各种束缚,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管是什么身份拥有多大的权力,都不能摆脱束缚。现世之中,几乎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奔忙,每天的地点都是工作场所和家里,来来回回日复一日。也许有人某一天忽然抬头审视自己几年来的生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去做想做的事情,没有时间也不像从前那般有心了。
有人也许因此想更加努力,争取挣更多的钱,抽出来时间去做内心真正喜欢的事情,有的人却觉得人生无望,在经历挫折之后更是一蹶不振。
如何呢,我们能如何呢。
之前我就已经想过,所谓的束缚,真的是这个世界带给我们的吗?所谓的自由,也真的只存在于其他人的生活之中,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吗?
生活的束缚是可以挣脱的,最不能挣脱的是心灵的束缚,而且更可怕的是,这种束缚还是自己附加给自己的。
人生如此,我们只能面对,同时不停地调整航向。
每个人都会遇到痛苦,但最可悲的是一味逃避,而且还以为逃避真的能带来幸福。
那个死去的男人是最傻的,一心以为喝了忘忧水就能忘记一切,殊不知令他痛苦的事情可能是会在记忆之中淡去,但痛苦之感还是会一直存在,不然他为何临死之前都还口口声声说着痛苦?
那种感觉太清晰,如果不是自己努力地面临去解决问题,就算再强效的灵丹妙药也不能使之褪去。
韩盛音沉重地叹息一声,里面有对于男人的惋惜,也有一半,是对于自己的嘲讽。
电脑屏幕前,韩子归发出了一声轻笑。
“回想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像是个骄傲的女王,穿着一身黑裙子,脚蹬一双高跟鞋,下巴始终微微扬起,就连看人时候的眼光都始终带着几分轻蔑。倒是从来没想过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又瞄了一眼画面里的韩盛音,此时的她头发多少有点蓬乱,虽然脸颊依然光洁,但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反地,让人一眼看来就觉得憔悴。
她身旁的男人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脖子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整个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数只美丽的白蝴蝶就从那个参差不齐的裂口里飞出来,不停地扑闪着洁白的翅膀盘旋在男人头顶,像是在进行祭奠似的舞蹈。
“这个女人不一般啊,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云客按了暂停键,带着几分怀疑看向韩子归。
韩子归似乎不想谈论这个问题,皱着眉头顿了几秒才说:“我和她是一个家族的。”
一说这个,云客当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拉得特别长:“韩家对吧?这个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韩家人。不过,你们不是渡魂的吗,怎么现在改成食魂了?”
韩子归像是吃了个死苍蝇,表情十分难看。
我只好解释说:“韩盛音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才开始食魂的,她只是一个个例,又不是说所有韩家人都食魂为生。”
更何况,我也算是韩家人,不能往自家脸上抹黑不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刻意省略了韩盛音偷吃还魂丹的事。
“这样啊……”云客笑嘻嘻的,骤然抬起头来看着韩子归,试探着问,“听说韩家收了灵魂不是上交冥府的,都是交付给特殊的人,是吗?”
韩子归的嘴角抽了抽,用力地捏着一盏杯子,感觉那只杯子快要被他捏碎了。
“你怎么对于韩家的事情知道得那么多?”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噼里啪啦的仿佛能擦出来火花,再看下去就敢直接发生爆炸。
云客皮笑肉不笑地说:“也是碰巧了,早些年我遇到过一个到处游历的韩家人,就是因为不愿意把灵魂上交被四处追杀,其间也逃到这里过,我为她治了伤。但没办法,后来她还是被韩家找到了,据说是带回了韩家村。至于最后她受到了什么惩罚,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云客看向了我,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长得和你很像,不不不,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怎么可能?”
我指着自己,惊讶得合不拢嘴。
云客摸了摸后脑勺,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熟悉,不过一面之缘,我的记忆也挺模糊的,当然也有可能出错。”
周行之却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大约多少年前?”
“二十多年?还是快要三十年了?记不太清了。”云客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最后感叹一句,“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脑子不如以前那么管用了。”
不过这个时间算起来似乎刚好,如果他所言属实,所看到的估计是我的上一世,而那个时候我的身边应该没有周行之,不然他肯定早在周行之第一次出现在酒吧的时候就把他认出来了。
还有,韩盛音自小就生活在韩家村,假如我真的长得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她怎么会没有认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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