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解除了束缚,我的身体居然软塌塌的,一时间根本没有站住,而是直挺挺地往前栽了过去。周行之稍微扶了我一把,等我的身体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就收回了手,礼节性地问:“你还好吧?”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告诉他我还行,只不过先前我的身体都是靠水草支撑,脚也是悬空的,现在骤然恢复了自然情况下的站姿,还真是不太适应。
我摇摇晃晃,幸亏勉强能够保持住现在的姿势,周行之看着我费力地踢了踢腿活动一下关节,也是一言不发,好像在他的眼中这是一场默片,如果有了什么声音反而有严重的违和感。
偏偏鬼冽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沉寂:“冥羽大人,我说怎么一回头您就不见了,找遍了之前来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您的影踪……原来您在这里啊。”
“在这里。”
周行之机械地重复了一遍鬼冽的话,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看我拼了命抵抗药劲,十分费力地伸了个懒腰。做了这么个动作,我几乎能够听到关节活动时发出的“喀喀”声。
“大人,您救下这只水鬼做什么?”
“不做什么。”周行之的眼睛在看向鬼冽的时候空洞了许多,像是玉石丧失了光泽,他定定神,吩咐说,“把她带走。”
鬼冽十分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我的外形实在太寒碜,所以他极力抗拒:“大人,属下不明白,我们带一只水鬼回去做什么?又没什么用处。”
“你照做就是。”周行之投给鬼冽一个清冷的眼神,拂袖而去,“几百年不见,你几时变得如此啰嗦!”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是我和鬼冽都感受到了那惯有的平静之下隐藏着的丝丝怒气。
鬼冽应该跟了周行之很多年,自然是了解他的脾性,在看到他拂袖的动作之后立刻附和道:“是,属下定当照办。”
他还真是说一不二,当下就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你听着,我们老大最近心情很不好,他这个行为也属于一时冲动,所以你不要太当真,也不要太过感恩戴德什么的。总之对他说话好言好语的,就算他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举动你也要包容着点,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刺激到他,否则我可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鬼冽想的的确周到,但可惜了,我压根就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周行之走在前面,鬼冽则是故意落在身后,跟我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
“我们老大喜欢安静,尤其是在看书的时候从来不喜欢被人打扰,你如果是跟在他的身边听话就行,他让你端茶你端茶,让你研墨你研墨,别的事情不要主动去做,万一做错了被狠批一顿都是轻的。还有,他非常非常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你要是想要取什么,一定要经过他的同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最后一点,不该问的别问,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老大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鬼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行了就这样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合着拐来拐去,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使唤丫头。
但好歹是到了周行之的身边,我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一面听着鬼冽嘱咐这嘱咐那,一面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只是在大厅里又遇到了水鬼王,意料之中受到了阻挠。
当鬼冽向水鬼王说明意图,水鬼王那青灰色的脸顿时更加黯淡了,他很不甘心放弃我这个筹码,但又碍于冥羽的面子不敢直接反驳。
于是他说了一段模棱两可的话:“冥羽大人,如果您非要带走这只水鬼我没有意见,只不过如果她做出了什么意外之事,还希望大人到时候不要后悔。”
周行之冷哼一声:“我所做之事,从未后悔。”
似乎早就料到周行之会这么回答,水鬼王不急不躁,循循善诱:“冥羽大人或许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属下自然是无法阻止您,但有一件事属下不得不如实相告。那就是这只水鬼曾经偷了我最心爱的东西,还妄图挑拨我与心爱之人的关系,故而属下把她关在那里。我知道大人想要带走她就是因为相信,但容我多说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他日她再次做出类似的事情,但愿大人不要怪罪于我。”
好一个水鬼王,真是伶牙俐齿,就连劝说的话也说得如此绵里藏针。
我把脸别过去不再看水鬼王那一副小人嘴脸,从我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周行之硬朗的侧脸,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地看着脚下的沙地,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水鬼王说话一样。
水鬼王大概觉得尴尬,于是干咳了一声。
只有鬼冽东望西望,看没有人再说话了就跳出来讲和:“青隐,既然大人已经决定把她带走,那她就算是我们府上的人,以后所有的事情就都跟你无关,怎样?”
“可以。”水鬼王说的很是勉强。
周行之面不改色:“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若有异议,提头来见。”
后面那四个字他说得很重,以至于我吓了一跳,等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不就等于如果有意见干脆就去死吧!
水鬼王满口答应:“谨遵大人教诲。”
然而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大人也不急着走,不如尝尝属下这里的野味。冥羽大人意下如何?”
周行之丝毫不给他面子,转身就要走,但鬼冽舔了舔唇角忙不迭地问:“有什么好吃的吗?”
“都是附近的一些野味罢了,自然比不上鬼冽大人府中的山珍海味,但别有一番风味是真的。”水鬼王的眼风从我身上瞥过,对我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保证,你会见到想见的人。”
一个名字飞快地从我意识之中闪过——韩宣巧。
他又想耍什么手段?
我一心不想让宣巧受苦,第一反应是像从前那样,扯了扯周行之的衣袖表示我想要停下来,起初他是反对我接近他的,但我就在我做出了这个动作之后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了复杂的光芒。
似乎有什么拨动了他心里绷紧的琴弦。
他轻启薄唇:“留下来也可。”
鬼冽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立刻撺掇水鬼王:“别太抠啊,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出来,咱们多少年没见了,倒也是该在一起聚聚了。”
对于鬼冽这个吃货我表示又爱又恨,周行之则像是习惯了一样,什么也没说。
由水鬼王带路,我们一行人去到了一个类似宴会厅的地方。
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占据了大厅正中的小部分空间,上面还摆放着一些各色的珊瑚,我们就座之后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按理说我得有几天没吃过饭了,此刻看着满桌子的食物也是饿了,于是欢天喜地地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嘴里,还没有咽下去就一阵呕吐,愣是把口腔里所有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难道我现在彻彻底底变成了水鬼的模样和体质,所以根本就用不着吃饭?
意识到这个我不禁有些难过,身为一个吃货在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品尝各种美食了,可是要我丧失了去吃东西的能力……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周行之却是会错了意,看我吐得厉害,淡淡地问:“不喜欢吃?”
我摇摇头,忽然觉得脖颈没有先前那么僵硬了,好像药物的作用正在渐渐消失——很快就能说话了吧?
一抹笑意从我的唇边掠过。
周行之皱了皱眉,大约觉得我很奇怪。
对面的鬼冽正在对着一条鱼大快朵颐,而水鬼王吃得慢条斯理的,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饭局持续了没有多久,忽然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由远及近,听声音就要进来了。除了周行之以外,我们全都望向了铃音响起的方向。
两只水鬼搀扶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发髻用一柄银簪子绾住,端庄大方眉目如画,美则美矣,但就是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种忧郁的气质,看不出来是生来如此还是负面情绪积聚了太长时间所造成的。
女人身着一袭大红色衣裙,很像是古代的婚服,她赤着脚,白净的脚腕上拴着一根红绳,发出声音的正是红绳上系着的那个铜铃铛。
一见她来了,水鬼王立刻笑容满面地迎过去,双手托住了她的手,说:“宣巧,你终于来了。”
宣巧没有拒绝他的触碰,眼中却滑过了一丝厌恶。
就在此时我发觉宣巧的动作十分僵硬,好像是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有看不见的线指挥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像是整容脸一样,不自然的很。
宣巧的脸上挂着标准式微笑,一颦一笑都好似画中的人,甚至声线也没有半点起伏:“我来了,来与你成亲。”
水鬼王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揽过宣巧的肩膀说:“百年之前我就承诺娶你为妻,哪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兑现,如今当着冥羽大人的面,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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