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岁神用各种方法威胁我,想过它无论怎样都不会放过我,可它提出来的要求着实是超过我的承受力。
让周行之灰飞烟灭……
还不如让我死去。
我做不到不说,就算我真的去做了,周行之的实力那么强,又怎么会让我随随便便就弄死他?
“做得到吗?”
岁神显然看出了我的犹豫,提高了音调又问一遍。
“我试试吧。”
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韩盛音,你做不到的。
是的,我明知做不到,但还是去做了。我安然无恙地从岁神洞出来,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我和岁神再没有人知道。
我面对着骨镜看了半天,镜中呈现出来的是依然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一袭白衣站在桥上,幽深的眸子凝望着河边的垂柳,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吹动了他墨一般的长发,唯独吹不动他的忧愁。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这一刻,我更加确信自己根本就下不去手。
“周行之……”我对着骨镜轻轻呼唤他的名字,摩挲骨镜灰白色的包边,痛得简直不能呼吸。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突然转头看了过来,目光透过镜面直照在我身上,镜中的他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我想都没想就把手伸了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冷镜面的刹那,周围仿佛有一个逆时针漩涡将我吸引过去,片刻之后身体急速旋转,好不容易双脚才沾在地上,我定睛一看,垂柳小河,我被拉进了周行之所在的那个空间。
脑子一抽就把今天去见岁神的事情说了出来:“它让我杀了你……”
人死后成鬼,还能有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但是鬼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复存在。
周行之负手而立,目光涣散地望着湛蓝色天空:“我知道。”
“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不舍得杀你?”我问。
他点点头。
是的,你总是什么都知道。
偏偏我就不想让他这么确定,袖中藏着的骨刀出手,刀锋直指他的脖颈。
他还不躲,就那么定定地站在我面前,眼风从我颤抖的手臂上掠过。
周行之,从来你都是不动如山,现在骨刀都架在你脖颈上了,你居然还是这样。他是一个淡然的人,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这只是他背着的一个壳子,只要剥开硬壳去看内心,里面还是温柔如水。
只不过我看不到而已。
“杀我啊。”周行之故意扬起下巴,他这种表情让我非常气愤——明明拿定了主意我只是试探,并不会真正去动手,但他还是刻意这么说。
“周行之,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此言一出,我更加握紧了骨刀,有血迹渗了出来,惊得我小手一抖,骨刀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我做不到,终归是做不到。
“不杀我,日后你会后悔。”周行之如是说。
后悔?
自从遇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后悔,可这是我的命,我已经认命了,就算有一天我死在你的手里,那我也……心甘情愿。
我没能做到答应岁神的事情,因此偷吃还魂丹的事情东窗事发,掌事人当着诸多韩家人的面把我绑在了祭台上,我的脚下是一片柴草。
请示过岁神以后,掌事人吩咐看门人放火去烧我脚下的柴火堆,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我透过浓重的烟雾看到的是韩家人失望的面容。
他们议论纷纷。
“身为韩家人,竟然敢忤逆岁神?还魂丹可是岁神做出来的东西,她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偷吃!”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身为韩家人就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她自己还不满意,非要追求什么强大,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怪就怪她惹怒了岁神,岁神一怒之下我们所有韩家人都只能听命……”
“韩盛音啊韩盛音,没想到居然是你亲手葬送了自己……”
无数人都在感叹我的命运,不少人也在嘲讽我说我太狂妄,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其实我只是想站在周行之的身旁,只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他,仅此而已。
乌黑的烟雾之中,我真的瞧见了那个身影。
他的白衣一尘不染,没有焦距的双眸缓慢地从我这边扫过——他看到了我。
火越烧越大了,我的衣裙被烧焦了,鞋子也快要破了,滚滚浓烟从脚底下冒出来,呛得我不停地咳嗽。
毕毕剥剥的声音,仿佛能够听到皮肤被烧掉……
我打了个哆嗦,额头上满是汗水也顾不得了,我想要叫周行之来救我,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希望他能够保住我的性命。
像当初一样。
看着他足足有一分钟,突然之间周行之大力地拂袖,束缚着我的绳子自动解开了,我跌跌撞撞地从火里跑出来,惊讶地发现身上的火也熄灭了。
与此同时,以我为中心,一步之遥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移动着的保护屏障。
所有韩家人眼睁睁地瞧着我活着从火里走出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他们只能看着。
我就是依靠着这个保护屏障,才得以安然无恙地出了韩家村。
不想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于我而言,韩家村更像是一个笼子,只要身在其中就不得不受到束缚,而当我从韩家村走出来,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离开吧,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决定。
然后就是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没有钱,只能靠着接委托谋生,但我以前一直在韩家的羽翼之下,实力不算强,只能解决一些小型的灵异事件,加上我是个女儿身,就有很多人不相信我。
相较之下,委托人更愿意找那种身穿道袍的老头子。
三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各地穿梭,我努力地提高自己的实力,从一文不名的小姑娘成了小有名气的捉鬼师。
但这三年我的身体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普通的食物渐渐地对我失去了吸引力,食欲直线下降的时间里,有一次我去捉鬼,看着那脏兮兮的灵体,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那一定很好吃。
我还真的就吃了下去。
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吃了一颗葡萄。
灵体对于我的吸引力越来越大,而我对于灵体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肮脏之极的灵体味道很差,纯洁的灵体如同刚割下来的鲜肉,充满了诱惑。
从云南到湖南,我走了很久很久,发现纯洁的灵体太少太少了,三年间我也就碰见过两个而已,其中一个还是从别人手里抢下来的,废了我半条命。
可是那又怎样。
只要一直吞食灵魂我就不会死,也不会老。起初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但是目前我还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自己了。
虽然一直保持着生命,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并不是一个“人”,同时我也不是灵体也不是妖。
好像是介于人和灵之间,拥有人的身体灵的属性。
未来对于我来说……一片迷茫。
流连的时间里,我认识了另一个韩家骨器的主人,他的名字叫做韩子归。当然吸引我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大学生陆延。
他的灵体状态不错,是相当好的调养品,说白了就是他灵魂的力量能够调和我食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灵魂和我自己的能量,可以让我更好地吸收混合起来的能量。
因此我收走了他的魂魄,决心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吃下去。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执念太深,我只想更加强大,渐渐地自己都忘记了到底是为什么要变得强大。吞食灵体自然能够让我吸收它们的能量,我的确是比许许多多的捉鬼师要厉害得多。
从前我安慰自己,以为强大起来周行之就会好好待我,可事实证明那只是一个麻痹自我的说法而已,情况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我们两个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交心却也没有疏远。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的时候,某天早晨起来,骨镜不见了。
毫无预兆。
先前我都是依靠骨镜得知周行之的行踪,骨镜消失我自然也就无法联系到他。
他会去哪里呢?
我的心在一点一点下沉,不需要去问任何人,我的大脑里已经浮现了一个想法——韩文月回来了。
或者说,他知道了韩文月现在的身份以及所在的地点,所以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她。
怎么能这样!
我这么多年守护在周行之身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后来为了不让他离开,我偷偷地剥夺了他的一部分鬼力……
想要留住他啊,特别特别想。
我又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只能不停地增强对他的控制力,才能给自己一丢丢可怜的安全感,才能让自己以为他不会离开。
可是我太天真了,他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我用再多的方法把他束缚在身边又能怎样?
时至今日,他不还是离开了?
当初他和我契约就是一个交易而已,我供养他,而他负责在特定的时刻保护我,终归是我太傻,把那及时雨一般的帮助认为是喜欢。
居然还依赖他,后来不惜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赌局,我输的一败涂地。
但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找他了,既然我失去了骨镜,茫茫人海之中我也有方法找到他。
我去找了韩子归,你周行之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灵体,既然是灵体那么韩子归身为骨笛的主人,就一定有办法搜寻到地点。
而且刚刚好,我的缚魂袋里还放着陆延的灵体,既然这个陆延对于韩子归那么重要,我就不信他不答应我。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刚刚坐下我就开门见山:“韩子归,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个灵体。”
韩子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似乎不太相信我会寻求他的帮助:“韩盛音,你做出来的事情我可还记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摆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以前是以前,我可以把陆延的灵体还给你,你只需要帮我找到那个灵体就好。”
“呵。”
服务生端上来了两杯咖啡,韩子归也不喝,用小勺一下一下地搅动着里面的卡布奇诺,低了头一言不发。
我也就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韩盛音,以我对你的认识,你从来不像是一个可以求人的人,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他欲言又止。
我不想把事情说得太清楚,尤其是周行之牵扯到我最脆弱的一面,因此含糊地回答:“这个灵体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就说找不找吧。”
韩子归沉寂不言。
“你不用觉得这是我设置的一个局,我没有时间去算计你,这件事情之所以找你来做,很大原因是陆延。你替我找到周行之,我给你陆延的灵体,你难道不觉得很划算?”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苦得要命。
韩子归挠了挠后脑勺:“划算,怎么不划算了。”
“这么说你答应?”
“我答应先帮你找找看。”韩子归垂了睫,嘴角抽了抽,“我做捉鬼师的时间不长,对于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所以只能先试试。”
“好。”
天知道在外面碰见一个韩家人是多么难得,而且还是一个韩家骨器的主人,既然韩子归答应了,就说明有希望。
我满怀希望地等待着,第二天一早韩子归给我打电话,说是失败了。
他并没有找到周行之。
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挂了电话之后我隐隐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韩子归没有说实话。韩家骨器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只要能找到骨镜,就一定能找到周行之。
都是韩家的东西,我就不信骨笛感应不到骨镜。
我也没有跟韩子归多说什么,如果他真的撒谎了,那么再问下去一定是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既然韩子归那条路已经断了,我就只能另寻他法。
我选择了一个晚上出门,问遍了周围的孤魂野鬼,看有没有知道骨镜下落的。
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个,直到一个能力比较大的地缚灵告诉我,骨镜先前是往东北方去了。
就这样,我循着鬼魂告知的消息只身一人来到了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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