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丘城南区,一条临近主干道的小巷里面堆满了各种竹笼竹篓,旁边就是一家卖编织物的店铺。
这些竹笼竹篓全是店铺的存货,每天开张后店里放不下,便全堆在小巷里。
店小二刚被老板一通训,心情非常糟糕。他捧着一叠竹篮,骂骂咧咧走进小巷,随手将竹篮扔在了一堆杂物上面。
他刚打算转身离去,忽然感觉杂物堆似乎动了一下。
店小二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转头望去,杂物堆黑沉沉看不太清,里面似乎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正盯着他。
这个店小二身材瘦弱,平日里就经常被欺凌,胆子很小。这种异乎寻常的气氛让他心生怯意,假装毫无发现,转身快步离开了小巷。
杂物堆里一个陈旧的板子翻开,下面一个人站起身,抖了抖身上乱七八糟的垃圾,小声愤愤道:“为什么你就站在那里他都没有发现你?”
在他的对面,还有一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站在墙壁的拐角处,没有任何掩藏。刚才那个店小二只要再往前走上两步,便能发现他的存在。
虽然被这样质问,但站在墙角的那人却只是木然道:“他没有看我。”
藏在杂物堆里那人走出来,随手从肩上扯下一块布,打开一看竟是条被丢弃的旧肚兜,上面脏兮兮的也不知沾了什么东西。
他一脸嫌弃将肚兜甩开然后左拍右掸,终于把身上的垃圾清理干净,他摇头道:“我记得当初刚离开临丘的时候,这里很干净啊!怎么没多久时间竟变成这种样子?”
眼前的街道本是游客经常光顾的闹市区,算是颇为富庶,治安和卫生状况都不差。
但现在看起来却显得破败了许多,当初那干净整洁的小巷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简直像是个垃圾场。
旁边站着的人木然道:“我不知道,主人。”
杂物堆里走出来的人捏着眉头,抱怨道:“我没说你知道,戈旦你会讲笑话吗?要不你讲个笑话给我听,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吧!”
站着一动不动的男子正是戈旦,他的声音一成不变,像手机语音提示里的自动回复:“我不会讲笑话。”
戈旦面前的白发男子当然就是叶苏,他被戈旦带回到了临丘城,两人出现在当初离开的小巷里。
甫一出现,叶苏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
发现有人往巷子里走,他推了一把戈旦让他躲好,自己便藏在了垃圾堆里,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发现戈旦完全无法帮自己分忧,叶苏只能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先是探头探脑到处观望,发现外面的街道也显得冷清多了,不仅行人稀少,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惶恐和不安的表情。
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很多门板被人拆了下来,里面像是被抢劫过一样,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
叶苏缩回身,摸着下巴道:“怎么看上去如此萧条,难道说临丘城不行了?”
旁边忽然有个声音传来,问道:“你觉得怎么不行?”
叶苏丝毫没有感到意外,继续道:“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样子,也没有人管管?”
那个声音也继续道:“怎么管?现在整个南区都被封锁,任由里面的人自生自灭,每天都有人饿死,活着的都在抢夺生存资源,不乱才怪!”
叶苏听得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虽然颇为沉厚,但却有一种撩人心弦的奇特魅力。他早就知道有人悄悄靠近自己,只是不明此人来意,并没有提前戳破她的行藏。
他扭头望去,只见院墙上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曲线极为动人。也不知是因为站得高,还是确实就有这么高,这名女子的身高让叶苏都觉得颇有压力。
她的手臂上缓缓浮现出两道水银般的甲叶,逐渐扩大后变成两只尖刺,包裹住手臂直至肩胛。背后似乎也突出了一点,像是一对窄小的翅膀。
叶苏就这么从容地看着她,眼神中甚至还流露出了欣赏之意,点评道:“很有美感,真不错。”
女子略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怕我?”
叶苏微微一笑道:“你很可怕吗?”
女子面色一僵,有些无所适从,这是她第一次碰上如此诡异的状况。
一般来说只要她显出鬼衣,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要么就是知道厉害的修行者,会露出无比凝重的表情。
但叶苏不仅没有惊慌,也没有凝重,居然只是微笑,这算什么?还来了句很有美感,是想给自己打分吗?难道他以为在看表演?
女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她的表情极为不悦,似乎在筹措语言,想要说些什么。
但终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突然发动了攻击。
一只银刺毫无花巧地插向了叶苏的胸口,像是一道银色的闪电,既快又狠。
但银刺的尖端距离叶苏胸口还有半寸,却再也无法往前,像是被凝固的空气定在了那里。
一只手握住了银刺,这只手上覆盖着白色的骨甲一直延伸到手肘,虽不如银刺那么充满了流线型的美感,但却层叠间毫无缝隙,同样构筑出另一种震人心魄的美。
看到叶苏手臂上的骨甲,女子另一只银刺高高扬起没有刺下,她冷道:“放手!我们是同类。”
叶苏愣了一下,松开握住银刺的手问道:“什么同类?”
女子后退两步将鬼衣消解,哼道:“别给我装傻,你和我都是死徒,我们当然是同类,所以不能互相出手。”
听到这个话,叶苏更是一头雾水。
他在九幽见过的死徒太多,但却从未见过像眼前女子这般态度。同为死徒又如何?发生在死徒间的厮杀难道还少了吗?叶苏都杀过不知多少死徒,从未有人认为这样不对,怎么到了这里,死徒就变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叶苏试探着问道:“如果互相出手会怎样?”
女子似乎看出叶苏并没有恶意,她扭头望向旁边的戈旦,问道:“你呢,也是死徒吗?”
戈旦摇了摇头道:“不是。”
女子斜了叶苏一眼道:“这是你的食物?”
叶苏收回了手臂上的鬼衣,茫然道:“你说什么食物?”
女子舔了舔嘴唇,又凝出银刺道:“既然不是你的食物,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苏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赶忙挡在戈旦面前道:“是是是,他是我的食物,你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女子皱眉道:“既然是选定的食物,现在旁边也没人,为什么不吃掉他?”
叶苏挠头道:“我现在不饿,想留着他说说话。”
女子终于受不了了,她怒道:“你这个人,婆婆妈妈,粘粘糊糊,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死徒,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纵身跃上院墙,竟就打算这么拂袖而去。
叶苏跟在后面还想说话,却看到女子又突然扭头,冷然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识相点就给我滚远点,要是再让我看见,就不仅仅是警告了。”
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转眼消失在小巷尽头,叶苏皱眉自语道:“就这么走了吗?我问的问题她好像一个都没回答啊!”
女子离开了叶苏后,在小巷中掩藏行迹,终于是找到了两名嘻嘻哈哈边走边聊的壮汉。
“你一张,我一张,你一张,这张大一点,那我两张……”
一人清点着手中的银票,按照面值的大小念出数目并分成两叠。
旁边另一人兴奋地搓着手道:“居然有这么多,老有钱了,这人没白杀,没白杀,哈哈哈!”
在两人背后,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捂着胸口倒在血泊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心窝,结果了他的性命。也不知这个倒霉的家伙是怎么走到这里,遇上了这两个煞星。
女子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拦在两人面前。
两人吃惊下齐齐停住脚步,差点扭头就跑。
拿银票的那人将手中银票一股脑全部塞进了衣服里,看清楚面前女子的样貌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个小娘子,吓了我一跳!”
旁边那人也重重呼了口气,缓过神后发现这名女子竟五官精致,极为动人,顿时色心大起,调笑道:“小娘子拦住哥哥我做什么,难道是春心动了吗?”
女子冷若冰霜的脸孔看不出一丝情绪,虽然身材极为火辣,很能勾起男人的欲望,但视线转到她脸上后又会被那种冷漠所慑。
她嘴角一翘,勾起一个摄魂夺魄的微笑,仿佛如同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立刻就让两人看直了眼睛。
她轻声道:“春心是没动,只是有些饿了!”
女子的双臂化出银刺,举起一只手臂让银刺横在唇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看上去极为魅惑。
但面前两人却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知道这女人绝对不一般。普通人哪里会忽然双手变成银刺,而且在他们两人面前这么做,绝对不是想用银刺给他们挠挠痒吧?
两人反应已经算快了,他们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转身便逃。
但两人刚转过身,胸前就突起一截银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便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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