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步撵旁边的一个小宫女连忙跟了上来:“太后,可是有何不适?”
柳柠并未答话,只是眼光颇冷的扫了一眼层层的将她与外界隔挡开的轻布纱帘。那繁复的绣样花纹似乎对她徒劳的努力充满了嘲笑,柳柠微微闭了闭眼,便躺下了。不知道那范允到底对她做过些什么,这身体日复一日恢复的,仅仅也只是力气而已。武功内力不能恢复她到也忍了,她不能忍的却还是不能说话。而她微微躺下的声响还是被那耳尖的小宫女给听见了,那年纪看起来似乎不大的宫女又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后确定太后没有什么不适便低着头退下了。
允小王爷说过,太后身染恶疾,无法开口说话,就连那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所以若是太后有何要求,便只有将万分的精力花在这耳朵上,仔细的去分辨太后偶尔的咳嗽声中有什么不适。
抬着步撵的宫人们都低头不语,除了之前柳柠的咳嗽声之外就只听得见微微有些重的步伐声。
步撵被抬的非常的稳,闲适的阳光与微微的似摇篮一般的摇晃让她竟然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非常舒适的错觉。
所以当步撵突然停下来的时候,柳柠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步撵被放了下来,很明显的听见膝盖撞击石地的声音,却是意外的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视线落到了面前盖着的车帘上,柳柠微微皱了皱眉。在皇室中,若是宫中的太监婢女见到朝廷官员,那么便会低头弯腰行礼,只有见到皇室中人时,才会双膝跪地行礼。但他们却未发一语,如今在这宫中最不想让她知道这人是谁的,恐怕也就是范允了。
她嘴角弯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锦衣,确定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之后,慵懒的抚了抚因长期卧着而有些微微凌乱的发丝。手指亦不经意间抚过自己的眼角,那里属于她的那颗独有的泪痣已经消失不见。
柳柠猜想的不错,此刻站在她步撵面前的正是范允。
此时立在荣华宫前的范允并未转身,他身边的小灵子在见到那步撵来的时候早就抬起手轻轻的放在了嘴唇之上,示意那班下跪的宫人不能够开口说话。
他的主子现在心情不好,他知道。
小灵子看了一眼通体都被重重厚帘包裹住的步撵,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偏过头望了一眼还立在太后寝宫前的自家主子,心中微微一痛,低声道:“王爷,太后来了。”
范允并未回身,只是眸子微微上挑,视线便落到了那金灿灿的荣华宫三个大字上。今天的他不似往日一般一身白衣,而是身着一身藏黑色的锦袍,少了一丝的风流,多了一丝的沉稳。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敢发出任何有可能打扰到他的声音,沉默半晌之后,范允这才转过身来。与范墨非常相似的紫眸紧紧的盯着那厚重仿若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的车帘。
范允视线落到小灵子的身上,小灵子领意。轻拂拂尘,便迈着轻灵的步子向柳柠的步撵走去,本想着回头看一眼自家王爷,但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回头。依着范允的指示,将车帘掀了开来。
微风拂过,那终日里一直缠绕在他脑海中的深蓝色锦袍的女子静静的靠在奢华繁荣的绸缎之中。
她的面容依旧姣好,剪水般的眸子总是透着清澈无比的光,眼前突然就出现了她似乎在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走在波光粼粼的湖边上,在冒着惹人心生喜感的柳树下回头对他微微一笑:“小允子~!”
略带迷茫的眸子瞬间清醒了过来,目光凌厉的扫向了躺里面的柳柠。
见着范允突然投过来的视线,遮下刻意柔情似水的视线,暗叹一声。
同时又心生愉悦,哪怕只是一瞬,她在范允的眸子里,还是看见了她想看见的情绪。
自那日范允将她凌迟,范墨出来救她时所说的那句为魏初雪讨公道的话,她便猜测范允与魏初雪之间怕是有一段纠缠的过往。而这过往的纠缠必定很深,不然一个风流王爷范允何以能够下这么大的局?而在宫中的这段日子里,她虽不能说话,但也尽有可能的去仔细辩听那些宫女太监们之间的谈话,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的屋子里除了静静的呼吸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一直过了好几天这样的日子,她才轻嘲一声。如今范允防她防的紧,知道她狡猾如斯,定当不会安安静静的当个好人质,所以才会将那些绝对不会乱说话的宫女太监派到她的身边来伺候。
所以在今天早晨那个面生的小宫女来说接她去这个太后呆的荣华宫的时候,她便猜测范允定会来到以往困住他所心爱之人的地方。
果然,他来了。
而她,在打开之前所呆的宫殿中的衣柜,望着里面满满的全是同一套深蓝色的锦袍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说她膈应范允也好,刺激范允也罢。范允既然将她凌迟,她总得准备点儿礼物给他不是?
世人皆说她与魏初雪想像,在逼问范墨的过程中也知她与魏初雪的区别也不过是脸上的一颗泪痣,所以今日化妆时,她特意将那小宫女安排在了外面,将那颗泪痣用厚厚的粉给盖了起来。
虽只有一瞬,可如今看来,效果却还是不错的。
不过转念之间,范允便知晓了她的想法。她虽掩饰的极好,但他还是从她低垂的目光中,瞧见了一丝的嘲讽。
他不语,她也不语。
这场景与那日他与她在城墙之上何其相似,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心性已经走火入魔,那日里她所瞧见的他的情绪,怕是早已记不得了。
范允暗自嘲讽的笑了一声,拱手道:“臣弟见过太后娘娘。”
柳柠不语也不转头看他,范允也不恼,经自走过去站到柳柠的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将冰冷的视线射到了跪在一边的宫人身上:“本王说过,太后娘娘身子孱弱,不能见风,如今娘娘的身上却只有一件锦袍,你们该当何罪!?”
那群跪在地上的宫人连忙慌乱的磕起了头,柳柠正是疑惑间,却见那面生的宫女轻巧的开口:“王爷恕罪。”
那丫头轻松的话语与地上一直似乎在拼命求饶般不断磕头的宫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柳柠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凌厉的视线射向了离她身边不远的一个宫人的身上。随着那个人不断的上下磕着头颅,她很是清晰的看见了他面上的表情,那宫人似乎极为害怕,脸色都扭曲到了一起,张着嘴巴似乎想要极力的说着什么。
柳柠在他低头张口的一瞬间,眸子瞬间瞪大。随后便紧闭起双眼,微微的侧过头去。而搭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捏紧。
她道一个人如何能在一天之内不说话!原来他们竟是没有舌头!
不,不是没有舌头,而是被割掉了舌头!
握紧的手微微放开,紧闭的眸子也随后睁了开来,望向范允的双眼中已是一汪平静的湖水,嘴巴张张合合,依旧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不过,她相信范允看的懂。
果然,范允盯着她半晌之后,微一挑眉,嘴角染上一丝笑,与他平日里潇洒悠然不同,带着抹危险的意味:“不过看在太后娘娘用你们用的还算舒心的份上,今日就饶了你们。可倘若他日,再让本王见到太后娘娘衣着单薄的话,你们的九族,也不能幸免。”
那些宫人闻言身子颤抖的厉害,几乎是忘记了磕头,头点在地上,哆嗦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柳柠微微的呼了一口气,这才真正的打量起眼前的范允来。
她之前将他想的太过简单,而范允之前给她的印象又太过于温顺,所以才会忘了,这样一直蛰伏在暗处独自舔刀口的人,又怎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而她的那些让她得意的小心思,在这种人面前,除了是个笑话之外,又能是什么呢?
柳柠正在暗自嘲讽自己所行没有过深的考虑,突然一只手将她无力搭在身侧的手轻轻的握住,那只手微凉,与范墨给予她的温热不同,那丝凉意突然让她阴郁的心情镇定很多。她抬起眸子,恰巧抓住了范允看她面孔时一时的恍惚。
她迅速的垂下眸子,心中冷笑。
即使是知道是个陷阱,范允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进来。所以一个人过深的执着,除了能够不被其他事物所迷惑之外,这辈子,也只能深陷其中了。
没想到精明如范允,即使只是一瞬,却只是心甘情愿么?
也罢,只要这一点,便足够。
范允握着她的手微微的捏紧,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放了开来,抬头对上她如漆的双目:“燕儿,太后娘娘身子不便,你上来来伺候。”
那被范允唤作燕儿的正那带着柳柠前来荣华殿的面生宫女,只见她眉眼弯弯轻巧的半蹲行了个礼,脚步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轻快之感,她走至柳柠眼前,见那神韵似仙女一般的人物时,眼底止不住的露出了一抹赞叹之色。
柳柠的视线从范允身上转过来的时候,恰巧便瞧见了她眼底的那抹惊叹之色。外界虽不知范允在皇宫中所处的环境,但这皇宫里的人却是心里面都清楚的。如今眼前的这个粉色衣裙的小宫女露出的表情,让人心中不得不充满了猜测。
疑惑仅仅是一瞬间,柳柠便沉下了眼睑,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在这宫中,又有谁是简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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