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柠默默的勾起唇角,她换了个姿势,身边的小宫女将一杯茶递给她,她倒是一眼都看,轻声道:“原来如此,难怪爱卿要闭着眼睛呢!你这双眼睛跟瞎了确实是没有什么区别。”
那老言官微微一愣,仍旧闭着双眼,只是那眉头拧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琢磨过来柳柠的意思,就听见她那听不出情绪来的声音缓声道:“蝗虫已过三月,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饥饿中死去,或许是在刚刚,或许是在现在,或许就在哀家说话的这会儿子的功夫,他们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的憧憬,怀揣着对死亡的恐惧,怀揣着饥饿带来的每一刻的威胁饱受折磨的死去。你确实是瞎了,你只看的见这些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大喊饶了他性命的那个人,你觉得的他可怜,你觉得还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改过立新。那么他们呢,那些老百姓呢。又有谁给过他们再活一次的机会?他们躺在地上向你招手乞求救他一命的你又在哪里?你确实是瞎了,看不见了。只知道自己温饱又处在和平的环境中只知道闻风流泪了,又有谁知道在你府邸前那一双双想要敲开你府门想要活一命的瘦骨嶙峋的双手呢?你确实是瞎了,还瞎的彻底,左一个南夏的百姓,右一个天下的苍生,苍生百姓在你面前挥舞双臂求你给个说法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你在想办法给他们带来死亡的罪魁祸首一个富丽堂皇逃脱罪名!你是瞎了,你如何不瞎?”
柳柠的语气平缓,没有一丝的怒意,也没有一丝的凌厉,但那一句句,一字字却宛如一把把的利刃,一下子扎在了那跪着的言官身上。
那老言官早就睁开了双眼,完全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化着妖艳妆容的女子。在以往,他如同其他人一样,对着那所谓的太后娘娘根本就嗤之以鼻,可如今听她这一番不带任何激愤的词语,顿时觉得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一样!
彻骨的冰寒!
他唇瓣哆嗦,身子几乎快要颤抖起来:“臣、臣......”
而其他人也被柳柠的言语震惊的几乎是说不出话来,特别是坐在他旁边的范珒皓,他微微睁大的双目中,除了隐藏着一丝其他人看不懂的情绪外,还夹杂着一道敬意。
柳柠仍旧没有察觉到他人的目光一般,即使是说了那么多,她那双漆黑的双目里仍是那般幽深的没有一丝的光亮:“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那老言官的头早就已经埋了下去:“臣惶恐,老臣多谢太后娘娘指点!”
就在那些中立的人在心中对着太后娘娘有了一丝的钦佩,多了一股欣赏之后。那突然安静下来的大殿突然又响起了柳柠的声音,那声音冰寒,带着一股让人从心底升起的寒意:“既然如此,陈大人还留着眼睛做什么?来人,将陈大人拖下去,把他的眼睛给哀家挖出来!”
柳柠话音一落,殿中的人大惊。就连一直没有任何表态的魏晋都没忍住将视线投向了她,那陈言官与他虽然没有任何的交集,那陈言官平日里也因为人迂腐与朝中的人没有什么来往,但一片赤诚之心倒也是让魏晋没有动他的心思。毕竟两相势力均衡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魏晋微一思考,看了一眼没有一丝要改变自己意思的柳柠,拧了一下眉头道:“娘娘。”
“魏太傅,”柳柠垂下眼睑,淡淡的望着魏晋:“陈言官斗胆在哀家的面前教皇上如何做一个皇帝,哀家没有立刻斩了他便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
陈言官方才还有一股子悲愤的模样,听着柳柠的这一句话陡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在言语上暗示了皇帝应该怎么做,顿时脸色就苍白了几分。
魏晋眉头微微拧起,他抬起双眼深深的望了一眼柳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便退下了。
陈言官与史册等人相继被拖下去之后,本来就比较安静的大殿就更加诡异的安静了。如果说之前他们对于这个坐在椅子上的傀儡太后是不屑的,那么此刻,他们对于这个越来越看不清深浅的柳柠是心中怀有惧意的。
范珒皓深深的看了一眼柳柠,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大殿道:“众位爱卿有谁有治理蝗虫的好法子的。”
殿中沉寂不语,范珒皓微微皱起了眉头:“都没有吗?”
大殿中仍然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范珒皓微微面上已显出一丝的怒意,一旁稍显停顿休息的柳柠又淡淡的开口,引得站在下面的众人都禁不住的微微颤了一下身子:“既然众位爱卿没有好的法子,那么哀家只好派爱卿们亲自前往灾区看一看了。”
她话音一落,在殿中的文武百官都慌乱了起来。那灾区早就蝗虫泛滥,那地方民不聊生,就如同柳柠所说的那样每天都有人在饿死,饥饿的人真的是抓到什么东西都会往嘴里塞,也就延伸了一系列的疾病!每天死的人根本就没有人去处理,那些暴露在空气里的尸体腐烂之后就将那疾病引的更加的厉害的,甚至已经传出了有瘟疫的传闻!
虽然这件事情也被压了下来没有让柳柠等人知道,但他们知道啊!此刻柳柠让他们去那灾区,这让他们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当即便有人站不住了,蠢蠢欲动的想要出来说几句的时候却又被脸上冷漠如冰的柳柠给截断了:“被饥饿支配的百姓们定当痛不欲生,若只是派遣几名朝中大臣显然是安抚不了那边的情绪的,为了让那些生命没有希望但仍旧活着的人一丝希望,也为着让南夏京城的百姓们对南夏朝廷皇室更加的拥护,哀家决定,派遣一位亲王与众多大臣一同前往。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柳柠的话让一干大臣的心中开始惶恐起来,这种命运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让他们无所适应。柳柠的这种拎着箭找猎物的游戏他们并不陌生,其实在不久以前,这些人当中还在自己的府中偷偷的展开过这种游戏。
他们找来一些流浪过来的难民,将他们的双手都捆绑起来,然后逼迫他们吃饱喝足后放任他们在包下的山中奔跑,而他们则在帐篷中言酒把欢之后,拿上弓箭骑上马,追着满山躲避的难民射杀!那种无法言语的快感与现在他们心中陡然升起的面临死亡的恐惧是一对一正比的上升着!
有几个人当即便将头低的更低了。柳柠就当是没看见一般,当那双范允所熟悉的凤目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虽然眼睛是看着他的,但她瞳孔微微的扩散,使的整个双眼看起来相当的迷离:“允小王爷在南夏的名誉可见一斑,不知南夏受苦受难的百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得到允小王爷的庇护呢。”
范允不语,一直依附范允魏晋等人而活的一干朝臣就不淡定了,柳柠话音一落,刚刚还诡异安静下来的大殿又一次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那范允才刚刚死了王妃,这太后娘娘就要派这位功劳颇大的小王爷去那灾区?刚刚还一副怜悯天下的慈悲模样,这会儿子倒是为难起自家人来了?
柳柠将低头讨论的人逐个看了个遍,轻笑一声:“看来哀家的这个决定,倒是让众位爱卿有异议了。”
柳柠话音刚落,众朝臣议论的声音逐渐淡了下来。范珒皓抿唇:“若是有更加好的人选,众位爱卿尽管可以提出来。”
众人心中一个咯噔,本来刚刚还指望朝这位小皇帝进谏一下派一些不太重要的人过去,然而这位小皇帝的意思是同意他的母后意见,然后再从他们中间选一波人吗?
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人的。
于是有一人站了出来,那人平日里几乎都不怎么发言,所以一时之间范珒皓倒是没有想起来这人叫什么。
那朝臣约莫三十多岁,肤色偏黑,他抬眸匆匆瞥了一眼坐在上方的两个人之后迅速的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据臣所知,允小王爷的王妃魏氏不幸离世,这头七还未过就让小王爷过去,怕是不妥。”
“哦?”范珒皓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范允:“朕听爱卿这意思,爱卿是想当去灾区的第一人了?”
那肤色偏黑的朝臣将头抵在地上:“臣之荣幸!”
“好,好好。”范珒皓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位朝臣的出现顿时给了他信心,他的面上挂起了一抹的笑意,环视四周:“不知还有哪位爱卿,愿意同他一起去的?”
范珒皓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人回复他,那很小就坐上全天下最尊贵的椅子的少年终于开始不淡定了,面上浮上一抹的怒色:“朕不知,原来南夏除了爱卿之外,竟然是没有其他人了!”
众人惶恐,唯有跪下:“皇上息怒。”
大殿中因着范珒皓的情绪陷入了有些紧张的气氛之中,静默的空气中传来柳柠突然笑起来的声音,范珒皓偏过头去,与平日里的尊敬不同,他的面色浮现了一抹有些郁闷的情绪,那情绪一闪而过,倒是没有叫旁人瞧见:“母后。”
柳柠却是不看他:“允小王爷。”
范允从队列中站出来:“臣弟在。”
“哀家听爱卿说,弟妹过世了?”
范允沉默了下来,不知为何,立在他身边的人心中突然就开始紧张了起来,就连那跪在地上的官员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感觉,有种范允说并不是他的王妃去世这句话。
然而范允终究是没有让他们失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他便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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