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来得及看足谁的成长,没有谁真能陪谁翻山越险,抵达人生的极乐。他们不过都是我人生长长短短的段落,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你的段落,我的孩子。
——张悦然
谢心若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机器僵硬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她顿时僵住。
但接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看着来电显示,嘴角不由得弯了弯,她接起:“喂。”
谢向阳原本以为她挂断了电话,可能不会接,没想到接的那么快,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心若耐心的等在电话这头,有些焦急,又尝试着说了句:“喂?”
那边还是无话,她知道他在听,她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于是兀自开口:“谢向阳,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现在在哪里?安安跟你在一块么?”
谢向阳听着她的一番询问,皱眉“恩”了一声。
谢心若一时不知道,这个单音节的字,是个什么意思,她有些摸不准,但是此刻她才发觉,她竟是那样的想念他的声音,她是那样的想念他这个人。
谢向阳听到那边突然没动静了,有丝着急,忙说:“我现在在医院。”
“啊?你在医院,你不是走了么?”
“恩。”
又是一声恩,谢心若有些焦急:“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安安生病了?”
她顿时想到什么,说:“是不是安安?你在几楼?”
“七楼。”
挂断电话,谢心若来不及跟慕言说一声,慌忙走到电梯口,电梯半天没来,她走到楼梯口,焦急的向楼下走去,其实不远,他们只隔了三个楼层。
谢心若跑到七楼,就看到偌大的走廊,除了两个前台护士,竟无一人。谢心若不顾护士阻拦,向里面跑去,跑了几步,她忽然倒回来,拐进另一个走廊,远远的她就看到坐在走廊尽头的他,眼睛盯在某处看。
她放慢脚步走过去,她走的很慢很慢,她想起他说。
“你不管安安了么?”
“安安怎么办?”
“你别后悔。”
她脑子顿时乱掉了,她清楚安安的身体,她不敢想安安是不是已经……
谢向阳像是感觉到她,一转身就看到,他的女人双眼通红的站在他身后。
谢向阳站起身,面对着她,她刚想张嘴,谢向阳伸出食指放到她嘴上,小声说:“嘘,安安在睡觉。”
谢心若顺着他的目光,透过那扇玻璃窗,看到躺在床上的安安,她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仪器。
她的眼泪接着就下来了,她有些不敢看,她看到安安突然心疼的要死,她捂着胸口,说:“我以为,我以为安安……。”
她不敢说那个字,所以她只说了:“幸好。“
幸好没事,不然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她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她甚至不敢想安安忍着病痛,小脸皱在一起的模样,那会比让她死都难过。
谢向阳看着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哄道:“没事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眼眶溢出,她有些不敢看他深沉的目光,微微低着头,把脸埋在他手掌里,小声说:“对不起。”
谢向阳揽过她,抱在怀里,抬手轻拍拍她的背,无奈的叹息:“没关系,我没怪你。”顿了顿又说:“安安也没怪你。”
谢心若哭的更凶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听到他的安慰,她心里就不好受。
谢向阳任她在怀里哭泣,没有推开,也没再说话。
谢心若哭声小去,谢向阳看她哭红的眼睛,有些不忍心,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伸手掖了掖她额前散下来的头发。
两人默默的坐在长椅上,相对无话,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向阳是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怕一张嘴又把她惹恼了。而谢心若不敢和他说话,虽然他没怪她,但她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了。
两人就那样待在医院走廊里过了一夜,中间秦妈妈带来吃的,谢向阳不吃她也不吃,最后谢向阳无可奈何,吃了点,她才跟着他吃起来。
谢向阳让她回去休息,她没动,让她去旁边的病床上休息,她也没动。
后来谢向阳也不自讨无趣,什么也不说了,就那样坐在长椅上,眼睛微闭着,谢心若知道他不是在睡觉,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谢心若用手戳戳他的胳膊,谢向阳没动,她用力的推了他一下,谢向阳猛地睁开眼睛,眉头深锁,有些不悦的盯着她。
谢心若往后缩了缩脑袋,小声说:“你要不去里面睡会吧,听秦妈妈说你从昨天一直在这都没有睡,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在担心我?”
一听到这话,谢心若不由得一愣,顿时无话,谢向阳看着她,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
谢心若感到他眼里嘲弄的意味,她是在担心他,那么明显,他不仅反问,还满眼嘲弄,这让她原本试着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也不在说话。
谢心若是在第二天下午想起慕言的,谢向阳让她回去休息会儿,想着两人都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答应下来,走的时候想起慕言,于是就到楼上病房里去看看解释一下昨晚的突然消失。
但她一推门,却只看见了整齐叠放的被子,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啊。她问了护士站才知道他昨晚就走了,想着他不愿意住院的模样,也没在问,他是大人了,有事肯定会自己看医生的,她这样想。
她不知道的是,昨晚慕言等了半个小时,想着打个电话那么麻烦么?就拉开门,结果就看到门口空无一人,他自嘲的笑自己,为什么总是寄希望与别人?他身边的女人还真是,一个个的,没有一个真话,前脚答应他,后脚接着反悔。
他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医院,他没回家,而是去了他先前定的酒店。
那晚他要了好多酒,他不记得喝了多少,但是他记得他吐了好多血,他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狈,但是他来不及关心这些,因为他已经疼晕过去。
安安是在一个多月后转入ICU的,中间谢向阳和谢心若都消毒换上隔离服,去隔离房看过几次。
期间安安一直昏迷不醒,转入ICU后,安安醒来一次,然后又疲惫的磕上眼皮。
谢心若比谢向阳想的坚强,从那晚哭了一次之后,她在他面前就再也没哭过,哪怕是示弱一次,都没有。
想必之前安安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次了,所以她才能这么平静的看着一切,甚至偶尔还会安慰他两句,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再无他话。
两人也无暇说那些甜言蜜语,更无心纠缠,于是就那么待着。
谢向阳几乎天天住在医院,谢心若偶尔还回次家,谢向阳中间就回去了一次,拿了些东西,就一直在医院守着,琳达偶尔会送来文件让他批阅,他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一步不离的守着安安。
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安安看,往往这个时候谢心若都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她从来都没看懂。
有一点她却是明白的,他是想多多陪陪安安,想到这个认知,谢心若就知道他知道了安安真实的情况。她很想安慰一下他,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好自己,于是她就选择什么都不说。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安安终于醒来了,这次时间长些,她醒来就看到爹地妈咪待在身边,突然就觉得很幸福。
她看着谢向阳和谢心若,弱弱的叫了声:“爹地,妈咪。”
谢向阳满眼宠溺:“安安,爹地在,一直都在,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她看着谢心若,想了想说:“妈咪,你和爹地要好好的。”
谢心若一愣,安安肯定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了吧,但她依旧对着安安点点头。
安安的眼珠动了动,说:“爹地,外面的阳光是不是很暖,安安也想出去,安安也想回家。”
谢向阳的心像是被利器来回划着,钻心的疼:“恩,外面春暖花开,等安安好些,爹地带你出去晒太阳。”
谢心若看了看外面,才发现短暂的春天就要过去了,天已经渐渐变暖了,马上要迎来了骄阳似火的夏天。
谢心若走到窗前,看到外面到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模样,谢心若不禁想,安安也会和外面的大树一样好好的,茁壮成长。
安安还说:“爹地,妈咪说家里的向日葵开着的时候,可美了,安安还没有见过,等安安身体好些,安安回家好不好?”
谢向阳尽量顺应着她的话,不让她难过,说:“好,都听安安的。”
这是安安醒来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她的身体机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她几乎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漫长的昏睡。
雷欧那天把她和谢向阳叫在一起,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安安现在这样能维持着生命,已经算是奇迹了。
谢心若后来给安安拍了几张照片,她看到到处花都开了,到处绿油油的一片,开心的笑了。
谢心若有时候看着他沉默的坐在床前望着安安,她就有些后悔,他无疑是个好父亲,当初应该早些带安安回国的,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可同时又是庆幸的,至少没错过。
他每天看着安安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小小的脸上扣着一个氧气罩,胳膊上因打点滴,到处淤青一片,微抿的嘴唇愈发的紫,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血丝。
谢向阳的心很疼很疼,他也曾经历过至亲的生离死别,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折磨人。
时间长了,疼的多了,就有些麻木了,很多时候谢向阳都忍不住用手放在她左心房的地方,感觉到那一块还在用力的跳动着,他就觉得足够了,只要安安一直这样就足够了。
可最终他的安安还是没来的及看夏日初轮的太阳和那满园盛开的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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