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打胎

我不知道是否我们活着并且相爱，就是为了印证幻灭。——七堇年

封哲来的时候，谢心若不知道他是不是算好了，谢向阳会不在。

那天晚上谢向阳是唯一的一晚没有在医院陪她，然后封哲就来了。

谢心若看他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进来时，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来了？”

封哲朝她眨眨眼，反问：“不是你给我发的短信让我带走你的？”

谢心若眼睛向门外瞟了一眼，道：“我是说你怎么进来的？”

“外面没人啊？怎么了？”

“没人，怎么可能？”谢心若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门口，拉开门瞅了一眼，果真没人，整个走廊里静的可怕。

封哲手里拎着一双拖鞋扔到她面前，道：“穿上鞋。”

谢心若穿上鞋，走回来，看着他道：“不对啊，为什么今天会没人？”

“什么人？“

“保镖。”

“保镖？你犯什么事了？他这样关着你？”封哲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样的通畅，但他却是没发现有人。

谢心若瞪他一眼，坐回床上，道：“他没有关着我，是我的错，他只是怕我受到伤害。”

“那现在你走还是不走？”

谢心若也不知道，坐在床上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对着他说：“你等我一会儿。”

她去卫生间换下了衣服，在镜子上用口红写下一串字，然后走出卫生间对正站在窗前的封哲，道：“走吧。”

两人大摇大摆的向外走的时候，谢心若依旧不放心的拉着封哲的胳膊，道：“你确定真的没问题？”

“没有，放心走吧。”

直到坐上了封哲那辆迈巴赫，谢心若才放下心来，封哲看到她紧张兮兮的模样道：“去哪？”

谢心若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如果谢向阳回来肯定就会发现她不见，然后立马就能找到她。

“给我找家医院。”

封哲看了她一眼，没有问为什么，方向盘打了个弯朝城西的中心医院开去，谢心若坐在车上，左手默默地抚上小腹，在心里说了一句：孩子，对不起，妈妈不能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对不起。

医院这边，谢向阳站在楼上，看着消失在黑暗的车子，蓝色的眸子里迸射出冰冷的气息，他走进病房看到她在镜子上留下的那串字：向阳，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要的，对不起，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他怎么会不担心，那是他的孩子啊。

谢向阳颓败的一拳打在那面镜子上，‘哗啦’一声，那面光洁如水的镜子就这样碎掉了一地，谢向阳低头看向地上的碎渣，就像是一双双透亮的眼睛，平面反射出他现在脸上少有的不堪。

他一直告诉自己相信她，这些天的乖顺他不是不心疼，所以他撤掉了那些人，不再让人打扰她，他知道她其实很讨厌有人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她怎么会这么狠心呢，这些天的柔顺，不过就是欺骗他的幌子，她是决心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可是他是谁，他是谢向阳，只有他说不想要的东西，还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呢？

谢向阳一脚踩过已碎掉的镜片，在无数的碎片中，那些虚幻的美不再存在，就像她和他。

谢心若和封哲到了医院后，谢心若知道现在这个时间，不会有医生愿意替她做这种手术，可是她没办法，她必须要在谢向阳赶到之前拿掉孩子。

她看着封哲，道：“你有没有认识的医生，我想打胎，现在就做。”

封哲皱了皱眉，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完，封哲有些不确定的问：“心若，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恩。”谢心若明显的不想解释太多，也许知道的人都会以为她心狠，可是没有一个人会明白她心里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一旦今天这么做了，她能清楚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会背负怎样的良心谴责。

可是一想到安安，她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安安这些年里备受病痛的折磨，如果这个孩子也是这样的，也是不健康的，她该怎么办？

她赌不起，所以她放弃了。

封哲看着她纠结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从小他就没有母亲，记忆里也不曾有过，从小封哲就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母亲这种称呼，直到他长大一些，他才渐渐的想去了解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问题，可是封行告诉他的答案太过于残忍。

他曾想，那种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宁肯不曾来过，可是封行对他太好了，他渐渐的对这个世界才会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暖意。

哪怕他所认知的母亲也不过是墙上的一张画，相纸上的那张脸。

但是此刻的封哲突然有些后悔把她带出来了，他想不明白在做为母亲人的眼里，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不配来到这个世界上。

医生来的时候，很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大半夜专门来打胎的人，但是上面交代她不要乱说话，于是只道：“你想好了吗？”

谢心若微微的抬起头，望着医生，用手又摸了一下肚子，她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突然感觉到里面动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咬牙道：“想好了。”

医生很快就准备就绪，推她进手术室时，封哲突然拉住她的胳膊，道：“心若，我们走吧，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不要他，他会有多么难过？”

谢心若认真的想了下，仍扳开了他的手，任护士把她推进手术室。

准备开始时，那个医生很和蔼的对她笑笑：“别怕，我先给你打麻药，放心不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他疼么？”

那个医生突然放下手里的手术工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是做母亲的，我劝你一句，要是舍不得就留下来吧。”

谢心若何尝不想留下他，可是她害怕，害怕和安安一样是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生下来就被带了诅咒，那明明都是应该她来承受的东西，她怕会再次放到她的孩子身上。

“医生，没有舍不得，你做吧。”

“唉，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既然不想要，为什么还要给他存在的机会？”那女医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手术工具。

谢向阳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封哲站在手术门口微低着头，谢向阳一个箭步冲向去一拳打在他的下巴处，沉声喝道：“她人呢？”

封哲顾不得疼痛，抬手指了指手术室。

谢向阳放开他，一脚踹开手术的门，里面护士传来尖锐的叫声，只有那个医生正在淡定的收拾工具，谢心若的衣服也已穿戴整齐。

他突然觉得身上扎满了钉子，扎进他的心脏，那种疼痛一点甚至比安安离去的时候都要多。

同样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连选择让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都没有？

谢心若坐起来，也怔怔的看着他，她看到谢向阳黯然失色的眸子里有不舍，自责，疼痛甚至夹杂着丝丝的恨意。

谢向阳动了动嘴唇，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狠心？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他和安安一样重要，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谢心若看了他半响，嘴边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时那个女医生，看了两人一眼，道：“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吵什么？”

医生和护士走出去后，谢心若艰难的从手术台上下来，他看着她光着脚又忍不住过去把她抱进了怀里。

谢心若推开他，一步步向外走去，谢向阳觉得这一幕尤为刺眼，怎么到最后还成了他的错了呢？

他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她横抱着走出医院。

回到兰馨园，已是后半夜，谢向阳把她抱进房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出去，他心里不是不担心她的身体，可是一想到刚才手术室的那一幕，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搅碎了一般，心疼不已。

他其实能够理解谢心若心里的想法，他怕安安身体的缺陷会同样发生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可是那是他们的孩子啊，无论怎样，他们都应该给他活下去的机会，他们没有权利直接选择他们的生死。

谢向阳虽然心里对她百般责怪她这么做的残忍，可到底他最爱的是她，心里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说到底不过是他自己在自责，如果不是那次没有了安全套，他又强行要了她一次，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从今晚在医院看到那一幕开始，谢向阳就决定再也不提孩子的问题，只要有她就够了，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也许他们跟孩子根本无缘。

谢向阳想明白这些问题，已经到了后半夜，他走回房间，看着她蜷缩在床上娇小的身体，到底没忍住躺倒床上把她抱在怀里。

梦里谢心若感觉自己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眷恋的朝那个怀抱蹭了蹭，谢向阳拂开她额前的发，在那片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吻。

她是那样的惹人心动，他能够清楚的记住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小动作，可是他同样相信着她，所以她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他的底线，他明明应该生气，不能够放纵。

但是却在每次在看到她那双受伤而湿漉漉的双眼时，狠不下心。

说到底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孩子，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没能让她成长起来，这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吗？

只要她开心就够了啊，他还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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