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残酷记忆

卫欣兰的脸经过一个月来足不出户的医疗和静养，最终还是遗留下了疤痕。老夫人的梦魇消失，身心痊愈后，多日不见平日活泼的六丫头前来请安，不由心生挂念，禁不住多次提及，卫欣兰这才忧心忡忡走出惠馨阁，不甘不愿向芙蓉院走去。

刚走进屋子，就听到老夫人的笑声传来：“如蔓这孩子，只晓得逗我高兴！”

卫如蔓一袭浅紫色碧荷高腰儒裙淡淡的紫色裙上绣着一朵白色的蔷薇。裙脚上绣着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此刻，她的笑颜愈加灿烂：“老夫人肯让如蔓相伴解乏，是如蔓求之不得的荣耀。”

老夫人一边爽朗的笑着，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对旁边的李妈妈说道：“这孩子嘴上抹了蜜的，一看就是小淘气。”

卫欣兰甚感诧异，从来不曾见过老夫人如此开心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啊！老夫人一直不曾把内心情感表露在脸上，给人的印象都是稳重严肃的威严，就连她的这些孙女也对她心生畏惧，望而却步。而这卫如蔓，一个刚回府的庶出之女，是怎么做到的？她哪里知道，这她养伤的一个月里，卫如蔓可是天天来老夫人身边，陪同老夫人读念经书，品茶尝糕，聊天解乏。现在大家都清楚，这个卫府大小姐，老夫人可是越来越喜爱她了。

就在这时，有小丫头禀告老夫人六小姐姐来了。卫欣兰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福下身去：“欣兰见过老夫人。欣兰身体一直没有康复，很长时间没尽孙女本分，前来请安，请老夫人原谅。”

老夫人看了看她，神色间暗淡了几分，说：“起来吧。”

卫欣兰明白自己在芙蓉院闯下了多大的祸，老夫人是不会这么快就忘记的，想到这里，她立刻忐忑不安，害怕得直直的站着，丝毫不敢擅自乱动。

卫如蔓看了看老夫人的神色，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上前把卫欣兰扶了起来，说：“六妹妹没有必要如此紧张，老夫人一向慈悲为怀，没有要怪责你的意思。”

卫欣兰神色大变，卫如蔓早就把老夫人的性情了如指掌，她忽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都是庶出子女，卫如蔓可以赢得老夫人的喜爱，为什么自己却做不到？

卫欣兰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老夫人……欣兰只是心里害怕……”

卫如蔓淡淡的笑了笑，不再口无遮拦的要骂她，也不再飞扬跋扈的要打她，证明卫欣兰成熟了，心里明白了很多事情。

老夫人长叹一声，说：“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听话的丫头，这一次，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卫欣兰听到老夫人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流泪了。

卫如蔓波光流动，露出灿烂的笑颜，说：“六妹妹身体好了，咱们姐妹往后又能多聚聚了。”

卫欣兰专注的看着她，杂乱的思绪缠绕在心头，很是压抑。

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对的，你们两个都是尚书府的千金，也是亲姐妹，如果再因为一些乌虚子有的琐事而闹矛盾，我却是不会轻易饶恕，到时候不管谁对谁错，各大五十打板，你们可记住了？”

卫如蔓的眼睛眨了几下，笑着说：“记住了。”

看着卫如蔓和卫欣兰俩丫头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老夫人看着李妈妈，说：“听闻大夫人生病了？再不见好转，便请个大夫进府来给她好好看看吧。”

李妈妈明白这是托了大小姐的福，说：“是，老夫人生来一副菩萨心肠，听老爷说，前次他去西院见到那里的环境确实不好，回来后便请了大夫为大夫人把脉，又派了四个丫头去贴身服侍，现在大夫人的情况已大有改善，这可算得上是意想不到的恩赐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着头，说道：“全靠她生了一个伶俐的孩子。”

李妈妈笑着说：“大小姐也会时常来陪老夫人念经，不过她终究年少，一坐下就想往外跑。想不到这大小姐倒是具有禅心，陪在老夫人身边可以安静的坐上好几个时辰。”

老夫人微微一笑，说：“我有眼睛，哪个人是诚心诚意，哪个人是敷衍了事，我一眼便能分辨出来。那丫头尽管是想要得到庇佑而为，不过对我还是有几分真诚的。就算凭着这份真诚，维护一下她又有什么关系，重点是，看她值不值得被扶养。”

李妈妈服侍老夫人躺了下来，说：“希望大小姐能珍惜老夫人这份心意，不会负了老夫人。”

老夫人轻轻闭上了眼睛，说：“尽管脑袋瓜够用，终究是年龄太小了，唉……”

李妈妈心头一紧，再也不敢言语了。

吃过晚饭，卫如蔓便叫素雨找出一本字帖，放在桌上慢慢摹仿了起来。

在京都，一直以来都有着不少拥有才华的女子，比如卫婉兮，一岁便开始识字，三岁就能背出优美的诗词，五岁时就把百家书读得滚瓜烂熟了，在同辈中，她一向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被大楚的名门贵族们赞誉。上一世的卫如蔓，尽管一回到卫府便开始认字念书，但和其他那些名门贵族里的小姐们相比，距离是很大的。哪怕她后来勤奋努力，也只是能识得字，而写出来的字却是带来人们茶余话后的不少笑料。渐渐地，她的热情自然就减退了下来，不再起那动笔的心思了。然而如今——练字可以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对她来说是受益匪浅。

卫如蔓正在聚精会神的模仿着那字帖上的一撇一捺，耳边突然听到窗户被撞开拍打着窗棂的声音，一股强风扑了进来，将书页哗哗翻着，素雨及时走上前来关了窗户。见到外面天色大变，她眉头微微一皱，晌午那阳光明媚的天儿，却是这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走到卫如蔓身边：“小姐，快到晚上了，光线不好，您练字要保护好眼睛，奴婢去把烛火拔亮点。”

“嗯” 卫如蔓没有停下手里的笔，眼睛也没离开那字帖。素雨知道小姐一到练字的时间， 是不喜欢被干扰的，便轻轻移动脚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外面已是黑茫茫的一片，一声响雷夹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瞬间，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卫如蔓这才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走到窗前，打开窗，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由得呆住了。

她对雨夜很是反感，瑞儿就是在下大雨的晚上过世的。所以，一到下大雨的夜晚，就会掀起她那深埋在心底的前世那残酷的回忆。

这时，芷月打着一把竹伞从院子里快步走上前来，把竹伞收起小心的放在门边，把那水淋淋的衣裳里的水拧了一下，疾步走了进来，说：“小姐，奴婢刚才回院子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上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我刚想喊，人就没影了。”

这么大的雨，也会有人来光顾。卫如蔓嘴角微微一翘：“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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