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留着

卫如蔓听闻这话连忙低头：“父亲是知道女儿的，一向便是请安之后沉浸在琴棋书画中，倒是听闻婉兮妹妹一直照顾着母亲，女儿便也没多想，今日雪大，女儿想着许久没来看望母亲了，这才来的听风轩，却没想……”

说到这里，卫如蔓伸手仔细擦了擦眼角，这回是真的哭了。

“哪曾想，自打母亲没管事之后，这听风轩中的奴才便越发大胆起来，女儿前来时，这院子里的雪都没扫，积了一尺来厚，而母亲和嬷嬷的房间更是寒彻骨，嬷嬷中了毒昏迷不醒，母亲替她烧香拜佛忍受着这苦寒，最终也是受不住昏了过去。”

说到这里，卫如蔓抬头，眼睛通红。

“父亲，母亲可是这卫府的主母啊，为何这些下人胆敢这般对待母亲？”

这一问，自然是将问题指向如今管事的何玉莲去的。她一个寡居的妇人，原本应该待在婆家好好抚养儿子的，偏生却跑来卫府投奔表哥来了，纵然卫成锋为了当年的情谊收留了她，却也不敢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的，且不论这京都的流言蜚语，少不得要被弹劾。但看宁清美的娘家首辅府上，也是断断饶不了的。

当年，他用了一些手段让宁清美倾心于他，便是与家里闹翻了也要下嫁于他，使得她与家人彻底断绝了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清美这些年来越发愧疚，这才开始渐渐烧香拜佛，就是为了替家里人祈福。然而卫成锋内心却是清楚无比，宁家虽然明面上与宁清美脱离了关系，然而当初作为宁府唯一的女儿，宁清美可是首辅最为疼爱的女儿，自从他入仕之后首辅暗中提拔了不少，这才使得他中年跻身尚书一职。自然，这些话他是决计不会跟宁清美说的，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官职是靠关系得来的。

卫如蔓的话让卫成锋的脑袋一突，不由想到了何玉莲。当初收留了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原本以为宁清美定然是要闹一回的，却没想到她非但没有闹，而且还主动交好，甚至最后还交出了管家之权，这让卫成锋很是满意。只是，他定然不清楚，之所以宁清美会这么容易接纳何玉莲，正是因为她的宝贝女儿卫婉兮的耳边风。

“这……”卫成锋有些为难，不过很快他便皱着眉，怒目一扫，喝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就是这么照顾自己主子的吗？看起来你们这些恶奴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做出这等欺主的事情来，来人啊，把这听风轩中的奴才都发卖了。”

话音落下，卫如蔓眼睛微眯。

看起来，卫成锋肯定是要维护何玉莲了，或者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这事情怎么能这般草率解决？

“慢。”卫如蔓猛地出声，那些已经进来押奴才的人顿时一愣，早有那听风轩的奴才见状，对着卫如蔓下跪，脸上泪眼婆娑，皆是恳求之语。

“三小姐，三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请三小姐网开一面吧，三小姐。”

“三小姐，都是奴才偷懒，请三小姐给我们说说情吧。”

……

卫如蔓自然没有这般的好心肠，这群奴才一个个的不去求卫婉兮，偏生的来求她，不过就是看中了她往日的好心肠而已。只是，她已经不是往日里那个外冷内热空有一腔热血的三小姐了，如今的她，若非与自己亲密关系的人，死活关她何事？

“父亲。”卫如蔓忽略那哭天抢地的声音，暗自庆幸这些人还懂得看眼色，并没有一个个扑上来，不然下场可就不止是发卖这么简单了。她正视卫成锋的眼睛，对着嬷嬷就是一指：“女儿觉得如今最为重要的便是查清楚嬷嬷为何中毒一事。”

“哦？”卫成锋显然有些意外。

“父亲，姐姐大约是太关心嬷嬷了，瞧着这些奴才哭天喊地的，怪烦躁的，还是先发卖了再说吧。”一听卫如蔓提及嬷嬷的毒，卫婉兮不由紧张了起来，立即发声，想着转移卫成锋的注意力。

再者，这听风轩的奴才若是发卖之后死活就不是他们能管着了，当初帮着母亲做事的那些人，定然是不能存活的。

卫婉兮眼中闪着冷意，说话却依旧用着俏皮的声音，带着少女的不谙世事。

“婉兮，这事情你晚来，并不清楚。”卫如蔓如何不知道卫婉兮的目的？当下便阻止，怕是此刻卫成锋存的也是这个心思吧？只是她又哪里能让他们如愿呢？当下解释着，“父亲有所不知，嬷嬷中毒之事王御医可是知道的，嬷嬷是母亲的贴身妈妈，跟随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若是这事情没有妥善解决传出去的话……”

不用说，卫成锋黑沉的脸色已经让卫如蔓看清了他此刻的决心。

她也不着急，又添了一句话。

“还有，这王御医据说是安平王世子请来为母亲诊治的，父亲您想想，这王御医的身份谁能够命令呢？而且母亲生病这事，便是女儿也是方才得知的，如何那人便能这么清楚的知晓？莫不是父亲在官场上的对头……”

卫如蔓及时的止住了，不过那欲言又止的神态让卫成锋也不禁多想了一层。

是啊，宁美清这些年与娘家断绝关系，平日里都是待在府中相夫教子，也不大愿意出去活动。这三两年来更是不出门了，怎的生个病就能叫外人知晓了呢？

难道是宁相那边不放心女儿，其实派了人在卫府中看护着？一想到这种可能，卫成锋便如芒在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事情若是不处理清楚，定然是会惹怒他的，到时候朝堂之上对他下绊子之类的……

如今大楚可不是太平盛世啊，今早北方才传来东辽蠢蠢欲动，若是朝中有人针对他，举荐他出征的话，那他这把老骨头怎么折腾的起哦。

这么一想，卫成锋看着卫如蔓的目光便由最初的不善变得柔和起来了，当下摸着胡子点点头：“蔓儿说的是，嬷嬷毕竟是你们母亲身边最得力的老人了，现在无缘无故中毒，这事情若是没查出来，又如何向你们母亲交代？”

“父亲，可是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让母亲好好休息……”卫婉兮还想着劝说，却被卫成锋摆了摆手。

“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来人啊，将这听风轩的奴才全部押下去好好审问，一定要揪出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对嬷嬷下手，知道吗？”

随着卫成锋的话音落下，当下便有人上前，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声音响起，卫如蔓翻了个白眼，这般对待自己母亲还想着跟自己讨饶，这群人还真当她是菩萨吗？一点脾气都没有？

听风轩一阵动静，自然是没能瞒过落雨阁中的两人。芷月出门看了一眼，进去对王御医说了一句，王御医也不知怎的，当下便朝带着芷月往听风轩而来。

“蔓儿，等着这帮奴才将实情说出，父亲再处理了，为你母亲出一口气。”卫成锋瞧着顿时安静下来的听风轩，脸上轻松了许多，随后又是眉头一皱，“只是，这听风轩中没人照顾也是不妥啊。”

卫婉兮早就想着离开去通风报信了，此刻一听这话，当下便上前：“父亲，这各个院落奴才一向是姑姑安排的，我这就去通知一下，让她派几个得力勤劳的过来。”

卫成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卫如蔓瞧着卫婉兮迫不及待跑出去的身影，心底冷笑。

“父亲，妹妹比我能干太多了，之前她提出的那计策是不是让龙颜大喜啊？蔓儿真是无用，亏得多读了这么多书，却是一个想法都没有。哎……”

安静下来的听风轩让卫成锋也有些无所适从，这阵子何玉莲回府之后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此刻在这听风轩的确是待不住的，坐了一会儿便想着离去。

卫如蔓这话，倒是让他的脚迈不开了，朝堂上七皇子那如同被人打了一记闷拳，痛苦都无法呼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从下朝之后便匆匆回府，便是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来自七皇子的责难，此刻一听卫如蔓这话，当下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扶手，惊得在场的下人都是心颤不已。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卫如蔓可是不知的，她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面上却装出几分关切来：“怎么？是陛下不满意吗？如果是这般的话，婉兮那么聪明，让她再想一个便是。”

卫成锋却是摆手。

“女儿家的，关心这些作甚？蔓儿啊，婉兮这性子就是太跳脱了，以后你这做姐姐的可得好好管管，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这还是政事，哪里是她能轻易参与的？”嘴上虽是这么说，卫成锋却起了别的心思。眼下他可是最怕自己被圣上钦点奔赴战场，若是婉兮真有这能耐的话，是不是也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是。”卫如蔓瞧着卫成锋这神情，如何能不知道，怕是这法子在朝堂之上便被否了的。她心中微微疑惑，这计策是她想出来的，她自是最清楚，等闲人是不容易发现其中的不足的，怎么可能当堂就被否了呢？

“好了，蔓儿，以后这些事情就别提了。”卫成锋说着便起身，将要离开，就听得前头芷月小声道：“师父，这边台阶滑，小心些。”

师父？他疑惑的看向卫如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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