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一丈下有一个狭小的地下室,约十步见方,却躲着一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女人,仔细一瞧,这不正是何采莲么?
洞壁上点着一盏青灯,火光暗淡下,将她映得像鬼。
张汉卿刚下来时,差点将她吓得尖叫起来,幸亏张怀姗及时下去将她安抚稳定。
“大姐,上面的坏人追来了,别作声。”
何采莲的情绪本已安抚下来,可一见到李大锤那张门神脸,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劲,又差点将她吓得惊叫起来,
我立刻冲着李大锤低声吆喝道:“拧过身去,面壁思过。”
“长得威武又不是老子的错。”他啐啐念地转过身去,何采莲这才稳定了下来,身子却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坏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大姐,你儿子长得真俊,一定很像他爹吧。”
一听张怀姗聊起孩子,何采莲竟不颤抖了,目光也恢复几分神彩,抱起孩子就满脸地微笑。
屋里头的人还在砸着东西,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几个人的奸笑声:“这不正是堂主嫂子的家么?听说她在灶台下挖了个地洞躲起来,还是让堂主找出来了,隔三岔王要到这下边捣腾两下,既然都搜到这里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听这话,我心头顿时怒血冲冠,这钱宝人还真是个畜牲,李大锤也提起驽弓,目露狰狞,只要这几个畜牲敢下来,绝对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眼看这几人越来越近了,突然听闻上头传来几声枪响:呯呯……
“外面有情况,下次再来弄弄好了。”那几个家伙听闻枪声后,搁下一句话后就追了出去。
随后就看见一个很鸡贼的小畜牲从炉堂里钻了进来,敢情那几声枪响是它捣腾出来的!
这黄皮子一股劲儿地点头,那得瑟劲太像个人了。
追兵被引走后,地下室又归于平静,张汉卿和李大锤却像防贼一般防着黄皮子,毕竟被这厮出卖过一次,天知道它还会折腾出什么花招来。
这家伙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背对着我,往它后脑勺上指了指。
我蹲下身子拨开它脑后的毛发仔细一看,竟发现一根白色的刺扎进它脑袋里。
“这是什么鬼玩意。”李大锤就要伸手去拨,我立即将他的手拍开,急喝一声:“别碰它,不要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刚起去伸手去拨时,口袋里的小鬼就急燥起来,拽口袋。
鬼无人言,却可与人通灵。且这小鬼能看见许多我看不见的危险。
我脑子里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曾在一本草堂微录上看过一则异事:话说云南一边垂小镇经常有人家莫名奇妙丢东西,但又没有贼进屋的痕迹。后来有新上任的知县当夜也丢东西。
他可是一个孤家寡人,身边只养了一条狗,只有这条狗才知道他的银子收在什么旮旯。于是派人去跟踪这条狗,这才发现自家的狗将银子叼给一个叫陆老狗的耍猴人。
经抓起来一番逼问,原来他得了一门下茅邪术‘尸鬼降’,取一个密封的坛子里,将一个惯偷封在里头活活闷死,魂魄也闷在坛里不能消魂。
然后将坛子吊起离地三尺,缸底点蜡加热,七七四十九于后缸中尸体熬成尸鬼油!
然后取死蛇骨放在尸水坛里泡七七四十九天,怨魂就能附在蛇骨里,吸收了尸毒和怨魂后的蛇骨作过法后,就能成为尸鬼降,扎进人畜的‘百慧穴’上,就能控制人禽!
这耍猴的江湖人就是以尸鬼降的蛇骨刺扎进人禽脑后,认自己盗自己家的财物给他。
因炼尸鬼降的办法极其残忍,这陆老狗便被县官问斩了。
莫非黄皮子脑袋的这根骨刺就是尸鬼降,若是没有解降之术不能乱拨,要会了它的小命。
难怪它会出卖我们,会原是受了尸鬼降的操控,想必是那个天理教的邪道干的。
我只是个初出茅芦的捞尸手艺人,知道的诡怪异事多,除了捞尸的手艺和一些对付鬼怪的简单法门,别的都不会,想救也爱莫能助。
正在一愁莫展时,口袋里的小鬼突然爬了出来,趴在黄鼠狼的背上,闪电般的伸手拨出它脑后的骨针,带出一丝黑色的血花,其腥无比。
岂料小鬼张开小嘴就贴在针口上吮吸起来。
地下室里顿时有如怨魂诅咒厉鬼索命,最后见小鬼吸出一道白色的‘雾’,似若人形,叼在嘴里就嚼了起来。
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餐后就窝在黄皮子脚下,闭上小鬼眼呼呼地酣睡起来,那只发育到一半的胎儿胚样阴森诡异,看得让人毛发直竖。
这可把李大锤等人看傻眼了。
“你哪来这么个恶心的毛胚儿。”张怀姗显然见过这种玩意儿。
我连忙将在李家庄西厢房里遇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片,张怀姗和李大锤两人听完后都恨不得将钱宝人撕成碎片。
“唉,乱世多恶贼,这年头最苦的就是孩子和女人。”我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句。
小宝帮黄皮子除掉了尸鬼降后,竟比以前精神多了,那双眼珠子水灵灵的,活像个三岁小孩的眼睛,此时竟像个人一样,抱起小鬼在地下室里晃来晃去。
就在此时,上面又隐隐传来奇异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吹奏着某种奇特的乐器,黄皮子听音一颤,随后目露惊惶地跳到墙上吹熄了油灯。
我顿时明白,那个邪道在以这奇异的乐器召唤黄皮子。
尸鬼降已破,黄皮子虽不受控制,仍感到惊惧,躲在要身后不敢乱动。
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消息,上面再无任何动静,黄皮子感到安静后,便将小鬼交还给我,一溜意地跑了。
黄大仙本就是五大常仙之一,有了道行后多数躲在深山不见人烟的地方修行,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逗留太久,若是贪念了红尘便有损道行和灵性。
此时何采莲也恢复了四五分清醒的神志,看见钱宝诚的尸体后,竟放下怀里的孩子,爬着过来,不停地摇晃着尸体说道:“宝诚,嫂子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快醒醒啊,别睡了,一会你大哥就回来了,给你砍只鸡,做点卤水牛肉带回去给小发吃。”
“宝诚,别睡了,您快醒醒阿。”
晃着晃着,何采莲竟趴在钱宝诚的尸体上痛哭起来:“二弟,都叫你别去找那畜牲,这点苦嫂子还能忍受得了。现今把你搭上去了,叫嫂子以后找谁诉苦去……”
何采莲哭得如此伤心,一时间张怀姗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一个孤儿寡儿遭此变故,又适缝这世道除了留在家里还有点活路,逃到哪都是死。平时若是没个亲人帮点忙照应下,留下来的日子也难熬如炼狱。
想必小发爹生前也是个很念亲情的人,总会进城替亡兄照顾兄嫂。
一个亡夫,一个妻弃,能让何采莲器到不成人声,大概能猜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犹如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看着何采莲哭成这个样子,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就在此时,我突然问道:“何采莲,你可知道小发爹是怎么死的?”
她突然顿了一下,脸上还有些泪痕,呢喃道:“死,谁说宝诚死了。他只是太累睡觉了。他说过迟些天进城把牛卖了,就置套新衣,把我接回大梅村一起搭伙过日子。”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要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大诚睡醒就要跟他回大梅村呢,我还要当小发的后娘,给小鱼儿找个哥哥。”
说罢,何采莲便重新爬上屋里去,只留下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眼下老牛生死未卜,小发下落不明,何采莲又疯了,这一家子让钱宝人害得可真够惨的。
死的已经死了,找到小发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或许何采莲知道些内情,可她这个样子已受不起半点刺激,不但不能提,连想都不能让她去回想。
张怀姗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说道:“喂,混蛋,尸体找回来了,你不是还有一招能把小发爹的阴魂召回来么?”
差点就把这正事给忘了,要不是为了以尸招魂,也不会玩命似的把小发爹的尸体抢回来,当下便一拍大腿,说道:“走,把尸体拉上去,找个有河或渠的地的方停着。”
尸体重新拉上去后,便有些犯难了,上哪去找河渠?城外十多里倒是有一条梅江河,眼下辫子会全城大搜捕,别说出城了,走出这片巷子就有可能被发现。
鬼戏楼门前也有一条内城渠,那是辫子会的地头,也不能去。
这会可把李大锤急了,说道:“他娘的,为什么非要停到河渠边上,不是有句老话叫井河筋连筋么!”
以尸招魂是有讲归的,如果是吊死的,其吊死之处挖地三尺必有炭方,为怨气所积,只要将尸停在上吊之地必能将其魂召回。
如在路上横死,便在横死的路上停尸召魂,十丈之内必见游魂排徊。
如客死异乡,尸停山野头朝客死之地,必能将游魂召回。
而溺死于河中,则在河边停尸招魂。
因为路有路神,山有山神,河有河死,谁在他们的地盘上死了,若阴间不收,便是他们的兵,想要招回去得经同意。
井河筋连筋是不错,可李大锤不知道的是,有些井是连着海眼!
自古以来在井边做法事是最招忌讳的,因为地底下有可能镇着别的什么东西,特别是连着海眼的井!
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碰碰运气了!
何采莲家小院里正好有一口井,不过已打不上干净水了,一桶下去只能拉出些黄泥巴。她家没男人到县城外的梅江河挑水,只能打泥巴水上来滤着喝。
至于鬼戏楼外的城渠,白天竟然没水,是条干渠,只有子时才诡异般涌出水来!
把尸体停在井边后,我望了一眼黑洞洞的井下,说道“但愿老天保佑此井通着梅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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