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挥舞碧莹石发送完暗号,就看见山锋之上有一道碧绿色的莹火之光在舞动。
这是张卿给我反馈回来的暗号:收到。
我瞄了一眼山峰上那一点碧莹绿光,便将碧莹石用布包好,收回布袋里,心中默默祈祷着上面那两位兄弟会见机行事。
若事情真对付不了,我宁愿他们缩在上面什么也不干。
大牢前有几条狼犬在巡游着,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为了不让这些畜牲嗅到生人的气味,在下来前放了其中一个人的血,往我们脸上、手上和大腿上涂了点。
那个人在放完血后就扔到卧龙渊的水里喂水妖。
少一个人并不会打草惊蛇,就当是被鬼迷了心窍跳下去倍龙王爷媳妇了。
我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第二间大屋的屋顶上,揭开一片瓦片里偷偷地瞄着。
大屋里的人本来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结果门被一脚跩开,十几个人手里抓着枪冲了进来,向着躺在地上的人嚷道:“起来起来,祭祀吉时寅时三刻快到了,准备送你们去见龙王爷……”
听见此话,心头‘咯噔’的一下,之前陈敬尧告诉我,龙王祭的吉时是七月七卯时三刻,怎么突然提前了一个时辰?
这也太快了吧,都还没跟陈敬尧通好气什么时候动手,现在这情况,也不好接近他。
我这才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怪,总觉得之前忽略了什么东西。现在捏指一算,轻轻一拍大腿,心中感到一阵懊悔:“哎呀,当初怎么忘了算算时辰,七月七卯时三刻跟本就不是祭祀的好时辰,寅时三刻才是这一天里最适合祭祀。”
而且祭祀的对象若是阴灵、神鬼之类,绝不会在白天举行,卯时三刻已经鸡啼破晓了,哪还会有阴灵神鬼出来接受祭品?
若不是陈敬尧在骗我,就是辫子会那些人在蒙骗他,好防止劫场子而祭祀时间故意说慢了一个时辰,等劫祭品的人来劫场子时,人都已血祭龙王了。
果然,屋里关押的那些人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整醒后,都很不满,嚷道:“不是说好卯时三刻才开始祭龙王吗?怎么提前了一个时辰。”
辫子会这群混人哪是这么好说话的“都起来,阎王要你三更死,不留你到四更,再废话就再让你们提前半个时辰死!”
既然死字当头了,有人想趁机反抗,拼死再挣扎一下,怒吼道:“兄弟们,那狗王爷想要拿咱们祭天,横竖都是死,要死也不能如他的愿。”
这些人虽然比手被反绑着,腿上又上了腿镣,但狗逼急了会跳墙,嚷着,就有人发起狠劲来,撞倒几个辫子会的人,直冲出屋外就想逃。
屋内的人也燥动起来,乱作了一团。
“好机会!能逃一个是一个,逃不出去也得拼拼运气!”屋里有人大声嚷道。
我趁着混乱,从屋顶上的一个大破洞里潜进大牢里,悄无声息地混在人堆间,同时找来一根绳子,把自己的双腿绑了个伪结,然后躲在墙角里,四处搜寻陈敬尧。
突然呯呯呯的三声枪响,外头连开三枪,当即有人血溅当场,倒在门槛上。
人还有气,只是被打爆了膝盖,倒在门槛上痛苦哀号着。
见了血,屋里的暴动也骤然停止。
“哼,一群贱骨头!”
屋外传来一声冷哼,气场十足,屋里的那些辫子会的人立即让到两边去,且个个低下头颅来,同时高呼道:“恭迎贝勒爷。”
贝勒爷?我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暗道:“大清都没了,谁还会用这种称呼?”
随后我就猜到是谁了,只见一个身穿破锦衣、旧黄马褂的瘸子驻着根木杖迈了进来。
这不正是钱宝人么?
为了不让他看出点什么端倪,我立即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塞到两边腮邦含着。
也不知道谁用这石子擦过什么地方,一股恶心的咸骚味在口腔里打转,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看见钱宝人现在这个模样,就觉得他这贝勒爷的称号显得越发寒碜。
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林子里的山鸡,此话果然不假。可钱宝人却没感觉到半点寒碜,还越发得瑟劲,驻着柺杖来到屋子中间,右手还拿着一把擦得亮铮铮、黑漆漆的撸子。
一看就不是汉阳造,而是洋鬼子的德国正牌进口毛瑟。
“怎么,想在临死前拼一把,不成功便成仁?”钱宝人阴则则地说道。
屋里头的人早已经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就要被阎王爷画叉了,反倒不钱宝人,有人哼哼道:“横死竖死都是死,与其被你们拿去当祭品祭天,倒不如反抗起来拼一下,失败了大不了被乱枪打死。”
钱宝人哈哈一笑道:“真的好主意,可你们怎么和知道逃跑不成功的就要被开枪打死呢?”
随即一挥手,那几个已经逃出去的人被拖了回来。
他们并没有被打死,却被打爆了脚腕或是膝盖,正痛得死去活来,捂着腿混身摔畜着。
被子弹打中可不好受。
就如当时张汉卿被火铳的铁砂打中腿一样,若不是他比一般人能杠,早就疼晕过去了,现在那伤口上还没完全好过,好一点又被撕裂开来,烟丝都快把伤口腌烂了。
我终于在对面的墙边发现了陈敬尧的一个兄弟,至此之外,寻遍了屋子里也没看见他,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趁着其它人不注意,我悄悄地潜过去,想找陈敬尧那位兄弟了解一下情况。
就在此时,一声惨叫直让人毛骨悚然,我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人的手脚筋被生生挑了出来,惨叫了半晌后就痛晕过去。
随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一连挑了四人。
屋内顿时静到鸦雀无声,针落地可闻。
钱宝人不是一般的狠,而是如魔鬼一般的心,根本就没有人性两个字。
他扫了屋里的人一眼,个个噤若寒蝉,没一个敢直视。我自然缩起腰来,免得被这畜牲看见。
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真的被钱宝人给盯上了,他指着我这边说道:“那个谁,靠墙边上的那个,给老子过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只能作装作傻乎乎地拖着腿过去。在下来之前就已作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在左腿上割了几刀很深的口子,此时已鲜血淋淋染红了整个裤管。
他看了一眼我的腿,阴侧侧地问道:“腿怎么了?”
我只能装成个受了欺付还要帮人说好话的傻蛋,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贝贝贝勒爷,这不是辫子会的大兄弟们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到地上,骨头折断了几截。”
不小心摔地上能将一条腿折断几截?说话搁谁都不相信,钱宝人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这傻子真会说话!”
这条腿上的惨状足够打消他的戒心,直勾勾地看了我一下,见我慌张地闪闪缩缩,便阴森森地说:“我的样子会吃人吗?”
我只能装傻地点了一下头,又连连摇头,口齿不清地说道:“贝勒爷是大好人。”
“错,我是大奸雄。因为好人早死英雄气短,坏人长年长,恶人吃香喝辣天不收!”钱宝人狰狞地笑道,这笑声直让我有种一刀剁了他的冲动。
若真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此人,那就是‘奸到出汁、狠到成魔’。
随后他对众人说道:“告诉你们,只要留着你们一口气在,龙王爷不会嫌弃,因为只需要用你们的血来洗祭坛而已,只要血是鲜的就能用。”
“所以,死也要讲究死法,是死得痛快,还是死得惨。”
钱宝人说着,就让人递给我一通从冰窑里取出来的水,说:“来,小弟,泼醒他们。”
我端着冰水,拖着瘸着腿走过去,正准备一冰水泼过去时,又被钱宝人叫住了,他盯着我的腿半晌,说:“傻小子,你裤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我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上,随后就傻兮兮地说道:“大兄弟们说腿折成了几栽没关系,只要夹两块木板上去就能长回骨笋。”
我又装作怕他不相信的样子,急忙道:“不然我脱给你看。”
说着,就要伸手去脱裤子,即被钱宝人抓住了手,说道:“你又不是姑娘,脱下来给我看作甚?况且整条腿血乎乎的,别脱下来倒胃口了。”
“总算躲过了一劫。”我心里稍稍地松了一下。
刚才那瞬间真是险啊,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因为下来后,我怕背着刀被人发现,便将它藏在了裤管里。
真要是被逼着脱下来检查,绝对被发现,可要是主动脱的话,还能拼一下运气。
果然,这招将钱宝人恶心到了。
一个傻子就够让人恶心的,一个满身是伤、和腥臭呼的傻子更让人恶心,要是脱光了,有人会觉得年夜饭都能吐出来。
这竟让我给赌对了。
背上和手心都渗了一层冷汗。
那几个痛晕过去的人被两盘冰水给泼醒了。
钱宝人刚才那番话就像扎进人脑子里的针:死也有讲究,是要痛快死,还是惨死。
既然没有了活路,一个个都选择了痛快死,不在反抗,乖乖地排好队走出了大屋。
只见屋外有七八张八仙桌一字排开,桌上摆满了酒和肉。
莫非这就是断头饭?
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是穷苦落难之辈,也不知多久没吃过酒吃过肉了,见到酒和肉之后居然痛哭起来。
钱宝人柱着拐杖来到前头的树底下,说道:“我父王开恩,在诸位临行前赐了一席断头饭,尔等还不速速谢恩!”
此时诸人才发现树底下放着一顶‘滑杆’,滑杆上坐着一个老家伙。
滑杆就是巴渝之地特有的一种出行工具,似桥非桥,两根竹子间搭张懒人椅,前后两人抬着,行走起来一晃一晃的颇有节奏。
这个老家伙不是沣德老王还会是谁?
这算他烧成了灰,我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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