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转过身去一踢跩开它,岂料他像个猴子似的,爬回了墙角去,眼神睁异怨毒地看着。
刚要转身走时,又被这玩意抱着后腿。
老辈说宁遇小人,莫遇饿鬼,被缠上了,你不喂饱他,就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眼下救人要紧,不宜跟这种小鬼纠缠,我又从煨缸里取出一个人头扔给它。
待这饿鬼狼咽虎吞时,便悄然离开,岂料刚走出门口,那他又提着半个被啃了一半的人头跟了出来,像个吊靴鬼似的阴魂不散,我一怒之下,抡起棍子就砸了过去,也不知砸到了哪里,拖着腿一瘸一瘸地连滚回了厨房里,不敢再跟出来,缩在角落里,满脸怨毒地盯着我。
为免这鬼东西跟出来误事,连忙关门柴房门。
前院里锣鼓宣天,却没听闻宾客的笑声,完全没有半点喜庆感,就像在天地间奏着冥婚哀乐。
这不是吹给人听的,而是吹给死人听的。
随后又听闻几声吆喝声来:白云湖钱大爷到贺……
什么这个爷那个爷,叫得好听,其实就是一群死人和妖怪。
甩开了饿鬼后,我取出一只袜子,是小姗昨晚换下来,哄干后还没来得及穿上的,上头还有点血渍。
我嗅了一下袜子残留的味道,然后又四处嗅了嗅,遁着空气中残留的余味来到了一间则室。
这祠堂按着人居阳宅院子来建,则室就是主卧,里头会放着一张架子床,一张八仙椅,几张椅子,还有一个浴桶。
而此时屋子的门窗却贴上了红纸喜字,被布置成了婚房。里头却是门紧闭,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传出来。
也不知道小姗怎么样了,我潜到屋前深呼一口气,暗暗发誓,若是小姗受到什么伤害,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心中作好最坏的打算后,便拿刀划出了窗纸,伸手进去摸了一下,拨开闩子。
吱呀一声,窗被打开了,我快速爬了进去,进去后就把窗子关上。
门窗紧锁,屋子里头昏暗一片,却隐隐地看见一个身披凤霞衣、头顶红头巾的人儿坐在红床褥上,像是等待着新朗揭开红头巾的新娘子。
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再没别的人,莫非此人就是小姗?
我悄悄地走了过去,她似乎觉察到了有人靠近,便下意识地移开了一点。
“小姗,是我,河生,来救你了。”我小声地说道,然后伸后去扒开了她的红头巾,咋地一看,竟是一张美艳而熟悉的脸,不是白二娘会是谁。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暗中一声:糟糕,中陷阱了。
白二娘诡异一笑,随即化作一只黑狐窜了起来,将我撞倒在地。
一阵阴风从屋外吹进来,门吱呀一声开了,当我回过神时,屋内的红烛无火自燃,啪的一声升起一寸来高的火芯。
屋里突兀地出现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小姗,而另外几个也很是眼熟,一是白云湖边王八村里遇到的那个老妪,二是那只骚鬼春花。
小姗正被这群伥鬼押着,见到我后,挣开了伥鬼的缚束,焦急地冲了过来,将我扶起,恼道:“笨蛋,蠢驴,为什么要来救我,知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你这个自投罗网的傻瓜。”
是她,眼前的这个急得泪水在眶里打转的人儿正是小姗,我忍不住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片刻后才说道:“丢下你,我做不到,只要能救你,我愿上刀山下火烧,受尽再多的苦难也愿意。”
滴答一声,小姗终于忍不住泪水,惊恐怕害地哭了出来:“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你会丢下我不管,但心里又不想你来冒这个险。”
“你终于来了……”
此时她再也忍奈不住害怕与惊恐。
“别怕,我来救你了。”
说着,我便忍不住心疼,伸出手去轻抚着她的脸。
小姗突然抓着我的手,惊慌问道:“河生,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像是死人的手。”
我正想回答时,那个老太婆阴森森地冷笑道:“嘿嘿,让老身来告诉你吧,他肯定是跑到西头乱葬岗的老槐树下挖秽土了,只要吃上一口,就能暂时变成一个活死人,身上所发出来的怨气和尸香味,堪比陈年老尸,以此来蒙混过关潜进狗儿村,老身说得对吗?”
张怀姗一听这话,顿时心疼了:“河生,你怎行会跑去挖那脏东西吃。”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说:“只要能救得了你,就算让真的变成一具行尸又如何?”
“因为丢下你,我办不到。”
说罢,便将她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妪,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吃了秽土化活尸。”
其实这老妪只猜到我挖了秽土,并不知道我以秽土施法,使用了另一门更高深更邪异的化尸之法。
世上又有几个人看过弥生道妙录?里面收集了许多失传的法术,正的邪的都有。
老妪说道:“我在白云湖边当了六十几年的神婆,黑二爷就曾是我的出马仙家,又怎会不知道白莲教的害人邪法秽土化尸术呢?更知道西山头乱葬岗里有一棵老槐树,那里本无秽土,后来有个心怀冤屈的女人穿着红衣在老槐树上上吊自杀。”
随后她阴森森地笑道:“缢死者其下有物如碳,吊死的红衣女子邪门,在乱葬岗老槐树下吊死的红衣女人更是邪门,其碳与阴土混在一起,便成了世间至阴至秽的秽土。服食一斤,可阴气怨气秽气行遍全身,活人化死。”
说到这,老妪鼓了鼓掌,赞道:“这真是勇气可嘉,但后果你可道后果,秽土会耗尽你的阳气,十二时辰后,若无仙丹妙法救治,必化成恶尸!”
一听说我会变成恶尸,小姗顿时焦急道:“怎么会这样,河生,你太傻了。”
随后咯噔一下,她竟然向那老妪跪下,恳求道:“老婆婆,你肯定知道解除秽土的办法,他不能死,请你救救河生。”
“小姗,别求她,这老鬼早已不是人,而是为虎作伥的伥鬼。”我急忙将她拉起来,但她就是不起来。
人要是急了,病急乱投医,哪还管你是人是鬼。
老妪嘿嘿的一声,阴森森说道:“若老身没有被大王吃掉前,念在他是恩公阎四爷的弟子份上,肯定会想办法救。但现在我已是大王的鬼,没大王的意愿,又岂可自私行事?”
此言一出,小姗有些无助地坐在地上,慌张道:“胡河生,你这个笨蛋,怎么能想出这种祸害自己的损招,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说着,就急出了两行泪水,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搂入怀内。
“放心吧,准夫人,胡小爷是大王看中的过继之身,死不去的!只要大王今晚完全过继到他身上,以后小阎王就是这里的大王,大王就是他。那一口秽土自会被排出体外,成不了祸害。”老妪略显一丝兴奋之意,说道。
一听此言,小姗既恼怒,又慌张地说道:“你们不能这样,要是让四爷知道了,一定会来收拾你们的。”
“阎四爷?”老妪阴冷地说:“若命里无贵人相助,凡人是不能有神仙命的,十六之年的鬼月就是他的劫月,无论的他下场如何,那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劫数,是命,四爷会当他从没来到过这世上。”
“若是不接受过继转生,被秽土污了法力,胡小爷是没法自救的,十个个时辰后将变成一个死人,七七四十九天后死而不化,成为恶尸!”
说到这老妪顿了一下,似接受到什么旨意似的,随后阴森森地小姗说道:“不过大王仁慈,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可以不与大王成亲,却要在这里呆上二十四个时辰,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情郎死去。二、心甘情愿与大王成亲,大王会在过继到小阎王身上,与小姐共渡良霄。”
我怕小姗会做蠢事,立即抓着她的手,说道:“别答应,你命格高贵,有帝星拱照,若不愿意,世间的妖邪都不敢强行冒犯你,否则必遭天遣。”
说到这,我怔怔地看着她片刻,说“只要能让你安全离开这里,我死而无撼!”
“张小姐,你真的愿意看见他惨死化为恶尸么?”这老妪却是冰冷地说道,如在质问人心。
片刻后,张怀姗拉着我站了起来,对老妪说:“告诉你家大王,我人生最珍贵的一刻只能交给最心爱的人,若它愿意后半夜过继到河生身上,我愿意成为他的夫人。”
老妪长叹一声“姑娘,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呢?”
片刻后,这老妪便沙哑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大王已答应,反正日后大王就是胡小爷,胡小爷就是大王,只要小姐您高兴就好。”
此时劝再多也没用,答都答应了,又无忍心责怪她,只能一个劲的说她傻。
小姗撇着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说:“还能怎么办?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
若真有妻如此,此生死又有何遗,但一想到日后她将要面对一个吃人如麻的畜牲,我就一阵心疼。
此时只能寄望李大锤可堪重任,只要完成我交待给他办的事情,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不然,我宁愿在最后时愿干掉自己,也不会留下这残躯给那妖怪祸害小姗。
老妪干咳了一声:“说,胡小爷,成亲拜堂的吉时快到了,春霄良辰不待人,赶紧随奴才们去梳洗一番,不然这身嗅哄哄的行头如何能当新郎,出去见宾客也失了礼数。”
随后她手一挥,那个叫春花的伥鬼便走了过来,拉起我,说:“唉呀,搞了半天原来是个活人小弟,随我下去搓个澡,洗个头,换身行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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