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虽说盛夏,可也要当心,若是染上了风寒更是不好的。”绣梅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事她虽然不甚在意,却难免感慨。到了炎热的时候,主子们的屋子都会置冰,可独独九小姐这里没有。
叶清溪摆了摆手,让绣梅不必担心,又道:“李妈妈要的那张帕子,你已经送过去了?”
“是,奴婢选了一方绣了腊梅的月白色帕子。”绣梅的神色十分从容,但到底有些心虚,她还需思量一番事发之时,该当如何自处。
叶清溪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其实你本无需做到这一步的,绣了东西的帕子,我也不是找寻不到,到时候若是真出了事,弄不好还要拖累到你。”
绣梅想了一想,突然就跪了下来,神色严肃,语气坚毅:“奴婢所求不多,只求九小姐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无论现在的状况如何,初时绣梅都是被侯氏安排过来监视并陷害九小姐的人,这一点绣梅自己也是清楚得很,所以她早已不敢奢望九小姐能重用她,只希望九小姐不要像对付绣竹她们那般对付自己,能给她留一条后路。
一想起绣竹的结局,绣梅便觉得胆寒,被打了四十板子,任谁也要没了半条命,更遑论又直接被倒腾了出去,只怕还没出门,绣竹便已经没命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赶出去了吗?”叶清溪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确实没说过这种话才对。
绣梅忙收起心思,对着叶清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奴婢愿一直追随姑娘,绝不敢有二心。”
从帮叶清溪隐瞒实情的那一刻起,绣梅便知晓自己已经不可能回去太太身边了,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地抓住叶清溪这根救命稻草。
“哦,是吗?那若是有人再在你面前提起奴才、主子的问题呢?”叶清溪似笑非笑地看着绣梅,背过一次主、又有心计的人,她是万万不敢用的。
绣梅闻言一滞,额前顿时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奴婢纵然死,也不敢背弃姑娘。”
“你这话,可曾在侯氏面前说过?”叶清溪忍不住轻笑,誓言之所以越来越不靠谱,就是因为太多人把它当做挡箭牌。
绣梅这次再无话可说,只固执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日子还长,谁也说不清以后会怎么样。”叶清溪叹了口气,她不太喜欢把话说得太死,就算心中已经下了定论。
绣梅又拜了三拜,这才敢起身:“多谢九小姐。”
“你下去吧。”现在叶清溪的心思也并不在这上面。
绣梅恭敬退下,等出了门,才敢拿了帕子去擦额前的冷汗。
叶清溪对着房门摇了摇头,这才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经书,这经书是叶清溪从钰清庵带回来的,闲来无事可以用来静心,就和下棋是一个道理。
等到了晚上,谷雨抱着一个匣子回来的时候,叶清溪的心已经完全静下来了。
“怎么样?”叶清溪看了眼那个匣子。
谷雨点了点头,将匣子推到叶清溪面前:“李先生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该拿回来的东西也都在这里了,请姑娘过目。”
叶清溪点点头,动作轻缓地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放着的正是当初在钰清庵时,叶清溪交给辰洛的那些契约,而今这些东西又回到了叶清溪的手中。
“她现在如何?”叶清溪伸手将那些契约一一看了一遍,整理好后再放回匣子里。
谷雨犹豫片刻,如实道:“怕是有些不好。”
“不好啊……”叶清溪低喃似的叹了一句,便没了后话。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叶清溪虽然感慨,却并不同情辰洛,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把东西仔细收好。”叶清溪将整理后的匣子重又递给谷雨。
谷雨拿着匣子退下去,叶清溪也重新拿起经书,只是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身为一个带发修行的弱女子,想在这里做生意并不容易,叶清溪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碰了多少次壁。直到那一日,她路过一家豆腐铺子,遇到了李世堂,才开启了一个新的起点,所以先前的匣子里放着的那家豆腐铺子的房契和长工卖身契,对于叶清溪而言,并不仅仅是几份契约,更是一个必须记住的里程碑。
叶清溪当初在权宜之计下,将东西交到辰洛手中,便早已想好要将东西拿回来,现在,它终于回来了,这也宣告着叶清溪与钰清庵中一切人与事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断绝。
日子悄悄爬过,转眼间叶清溪已经被禁足七日。
这七天来,除了叶清棠会抽空过来探望、相伴,顺便送些东西,便再无旁人登门,哦,这当中自然是不包括每日都会送各式点心及众多物品过来的永平王世子的。叶清溪趁着这段时间,将之前说好的披帛花样子画了出来,让谷雨交给了李世堂,又用竹子、木板、麻绳等物制作了一个简单的人力风扇。
风扇的样式很简单,下面是厚实的木板底座;上面是用一块圆木板切割成的三块扇形薄木板,三块木板分别呈60°角,木板后连着一块镂空的圆柱形木头,木头上帮着一根长长的粗麻绳;底座与扇叶之间用一块坚固的木条固定住,木条上端是一根细木棒,正好可以插入镂空的圆柱形木头中。
风扇的原理也很简单,用手拉动缠绕在木头上的麻绳,扇叶就会转动起来。
至于叶清溪制作简易风扇的动机,那就更简单了,一来是她太无聊了,二来现在确实太热了,她又没有冰可以用。
“姑娘做的这东西可真好玩!”谷夏忍不住轻叹。
“是呀,就这么轻轻一拉,木板竟然真的转动起来了。”谷雨试着拉了下麻绳,也觉得十分神奇。
绣梅在一旁看着,跟着发出感慨的声音。
正当一屋子的人都在围着风扇闲话的时候,李妈妈来了。
“九小姐这是在做什么?房里竟是如此热闹。”李妈妈不动声色地笑着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那架风扇上。
叶清溪挥了挥手,只留下谷雨在身边服侍:“李妈妈难得来一趟,可是有什么事?”
“是太太叫奴婢过来看看九小姐,再请九小姐过去一趟。”李妈妈虽然好奇,不过也没多问,只将来意道了出来。
叶清溪挑眉,侯氏竟然要见自己:“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九小姐说的哪里话,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来了,太太想着九小姐还未见过大姑奶奶,便叫奴婢过来请九小姐过去,”李妈妈脸上虽然笑着,却并没有过多的喜色,“不知九小姐可得空?”
叶家的大小姐叶清念是叶楷明的第一任妻子所生,今年二十一岁,叶清念的夫君是与叶楷明同朝为官的太中大夫原陆的嫡长子,名叫原义城。
叶清念十五岁嫁入原家,如今已过了六年。
“既然是长姐回来了,我自然是要过去的,只是还请妈妈稍等片刻,我也好换件衣裳。”出于礼数,叶清溪也是必须得过去看看的。
李妈妈忙应是,退到客厅候着。
把门一关,叶清溪便道:“谷雨,你可打听到这位叶家大小姐的事吗?”
“倒是略有耳闻,据说叶清念为人十分端庄,自幼博览群书,见识颇广,性情也是一等一的温婉平和,是个大方得体的人,且听人说这位叶家大小姐也是信佛之人。再者,叶清念嫁入原家的第二个年头便生下一女,名为原绣敦,今年五岁,想来这次叶清念也会将女儿带在身边。”谷雨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挑重点说了。
叶清溪点了点头,寻思了片刻,道:“原是信佛之人,那你将我从钰清庵带来的那串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檀香佛珠串找出来,另外,我记得之前侯氏赏给我的东西里有一对小巧的镂空金球,你也一并帮我找出来吧。”
初次见面,总不能空着手去。
谷雨按照吩咐去找东西,叶清溪便自己动手换衣服,她选了一件月白色云锦对襟衣衫,还有浅灰色的绣牡丹的百褶裙。
等一切收拾妥当,叶清溪又叫绣梅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这才跟着李妈妈往正院走去,只是这次叶清溪带在身边的不是绣梅,而是绣菊和谷雨。
李妈妈看到绣菊跟在后头,不忘别有深意地看了绣菊一眼。
等到了正院,叶清溪便听得屋中正欢声笑语,与她初来叶府那一日有些相似。
李妈妈亲自帮叶清溪打帘,后脚便跟了进去。
叶清溪低着头上前,先恭恭敬敬地向侯氏行礼,后才用余光打量四周,此时侯氏左右各坐了一人,只是这次不再是叶清冰和叶清雪获此殊荣,而是叶清灵和一个年轻端庄的少女,而这少女身边并没有跟着孩童。
“这位便是大姐姐吗?”叶清溪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少女长得温婉,一双杏目含着温和的笑意看了过来:“这位可是九妹妹?”
“这正是你九妹妹。”侯氏笑容满面地点头,又朝叶清溪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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