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叶清溪出了事,到时候这事儿自然要由她来扛着,她毫不怀疑侯氏会利用这件事给她按上一个谋杀叶家小姐的罪名,毕竟这本就是一个阴谋。
她在叶家本就是如履薄冰,经过了这件事,就算还能留下一条贱命,可往后的日子也定然是过不下去了。
叶清溪见盼晴至少不是太过糊涂,不禁微微松了口气:“三姨娘既然明事理,便该能想到,太太并非是那种言而守信之人,你以为她真能因为这件事,便厚待大少爷及他的骨肉吗?”
盼晴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侯氏是怎样的人,但她不敢赌,她若是不这么做,那大少爷的骨肉便要没了啊!
叶清溪见盼晴明明什么道理都明白,却还是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才松下来的那口气,又被提了上去,只能语重心长地道:“三姨娘,你既然能为了你的子孙,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为何不能为了他们,将自己的脊背挺直了?”
闻言,盼晴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接着便是浓浓的惊慌与无措,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挺直自己的脊背。
“我本以为三姨娘纵然懦弱,却也该是个勇敢的母亲,却原来根本就是我看走了眼,”叶清溪故意说着嘲讽的话,语气刻薄得很,“之前我还打算帮三姨娘一把,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前面的话,只是让盼晴愈发窘迫,不过那最后一句话,倒是让盼晴眼睛一亮:“九小姐能帮我?”
“我能不能帮你是一回事,只是你先前还要害我呢,这你总不会忘了吧?”叶清溪将盼晴打量了一遍,话语更是如刀子一般,“再说了,我可是真看不出来,三姨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出手的呢。”
此时盼晴也顾不上考虑叶清溪究竟有没有能力帮她了,她只是忐忑地想着,是呀,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又凭什么让对方帮自己?
看到盼晴的反应,叶清溪简直要无语了,这话本是为了激起盼晴的斗志,怎么现在却好像是将盼晴打击得更深了?
这时候,叶清溪都有些后悔了,也许这人,是真的不值得帮,而且就算帮了,也未必会有成效。
只是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懒得再改主意,只能继续激道:“三姨娘难道真的不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吗?三姐姐这些年在叶家受了多少苦,想必三姨娘都是看在眼里的吧?还有大嫂府中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孙子,你难道真的不想看着他来到这个人世,看着他慢慢长大?”
“我当然想,只是我……”这个时候,盼晴倒是被激得不再以“奴婢”自居了。
叶清溪倒也看出,果然叶清远和叶清棠便是盼晴的软肋,也是唯一可以让她变得刚强起来的支柱:“三姨娘,没有什么只是的,有的只是你愿不愿意。只有你愿意,你就能护住你的孩子,并且你也能活得好好的。若是你不愿意,那么一切都是无用的。”
“我……我真的能保护得了他们?”盼晴的身上有着发自心底的懦弱和自卑,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敢这样问了。
叶清溪坚定地点头:“你要你愿意,便可以。”
盼晴攥紧一双皮肤粗糙的手,神色显得异常挣扎。
叶清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再开口说话,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盼晴的决定了,希望她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盼晴就这么坐在那里,神色莫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虽然面上仍带着一丝刻到骨子里的懦弱,但眼中却已闪现出坚定的目光。
她突然站起身,往边上退了两步,便直直地对着叶清溪跪了下来:“奴婢愿听凭九小姐吩咐!”
“三姨娘快快请起,我帮你,其实是因为我与三姐姐的情意,我也想看到她过上好日子。”叶清溪忙起身将盼晴扶了起来,果然是为母则强,盼晴还算没有让她失望。
盼晴愈发感激,也是惭愧不已:“奴婢先前险些做错了事,害了九小姐啊。”
“佛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姨娘能及时醒悟,便足够了,”叶清溪微微一笑,扶着盼晴重新坐了下来,“三姨娘先喝口茶,咱们再说正事儿。”
盼晴颤抖着手端起杯子猛灌了好几口,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觉得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做出过的最大胆的决定了。
“九小姐,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便是。”盼晴放下茶杯,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对着叶清溪。
叶清溪忍不住咧开嘴角,又严肃地道:“三姨娘,你可否和我说说,今日侯氏究竟让你做什么呢?”
“九小姐不是都知道了吗?”盼晴有些茫然和不解地看着叶清溪。
叶清溪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我只猜出侯氏是想要我的命,却并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用什么方式要我的命。”
“太太她说,让我陪你在玉湖街逛逛,待到巳时三刻,再与你一道在街上走走,到时候……”说到这里,盼晴很是愧疚地看了叶清溪一眼,低声继续道,“到时候会有一架马车走这里经过,我只需推你一把,便可以……”
“便可以置我于死地了,是吗?”叶清溪冷笑,她倒是没想到,侯氏想出的法子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盼晴点了点头,内疚地低下头去,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袖。
叶清溪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嘴角也是微微勾起:“三姨娘,你愿意相信我吗?”
“奴婢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是相信九小姐的。”盼晴明明并不了解叶清溪,但她却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叶清溪的话。
叶清溪点头,声音缓慢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就将计就计吧。”
巳时三刻左右,叶清溪与盼晴买好了丝线,便一起离开了罗艺阁,因马车被停在道路尽头,故而叶清溪需与盼晴需先步行过去。
走在大街上,叶清溪笑着看向低头走路的盼晴:“三姨娘不必紧张,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我相信九小姐!”盼晴攥紧了拳头,抿着唇点头。
恰是此时,一架马车自大街的另一端飞奔而来,渐渐地进了。
叶清溪将目光落在那架马车上,目光虽然阴沉,但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反观盼晴,便显得紧张许多,尤其是在马车出现之后,她便仿佛不会走路了一般,目光也变得凌乱起来。
“三姨娘,怎么不走了?”叶清溪走了几步,见盼晴没有跟上来,只得笑着回头询问。
盼晴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忙往前垮了两步,同叶清溪站在了一起。
此时,那架马车已经快要行驶到两人跟前了,叶清溪微微抿了下唇,静静地看着盼晴,用口型吐出两个字:“推我。”
盼晴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的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的脑袋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一片空白,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只能注意得到叶清溪微动的嘴角。
像是被什么驱使着,她突然伸出了手,往叶清溪的身上狠狠推了一把,眼看着叶清溪被推倒在了大街中央,盼晴像是一个没站稳,直接扑了上去。
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而那马车,也已近在咫尺。
不只是谁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那拉着马车的马匹也跟着嘶鸣了一声,前蹄离地,整个马身仿佛完全立了起来。
“砰”的一声传来,在路人或震惊、或恐惧的目光中,那匹前一刻还在大街上肆意奔驰的马,竟直接倒在了地上,转瞬间便没了生息。
“三姨娘,你没事吧?”仍倒在地上的叶清溪担忧地看了一脸呆愣的盼晴,这人该不会是被吓着了吧?
被这一声唤,盼晴这才回过神来,接着猛地大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叶清溪的脸色顿时黑了,看来真是吓着了,又或者,盼晴是想接着这个机会发泄些什么。
那赶车的车夫见马匹直接倒在眼前,一时间也有些懵了,怎么情况和事先预想的差了这么多?按照计划,不应该是他赶着马车从被推倒的一人身上碾压过去,接着便可以去领赏钱了吗?
怎么现在倒在地上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他的马也从活的变成了死的?
这让他怎么离开这里,怎么摆脱这件事?
就在众人呆愣之际,不远处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女子神色焦急地停在了叶清溪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叶清溪从地上扶了起来:“姑娘,您没事吧?您怎么会倒在地上啊?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这女子正是偷偷跟着叶清溪出府,一直在暗中保护叶清溪的谷雨,方才那匹马便是谷雨用一根淬了剧毒的银针射杀的。
而另外几个男子,则是直接将那还在呆愣之中的车夫给团团围住了。
叶清溪顺手将仍在大哭不止的盼晴也拉了起来,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而后转头看向身边的谷雨:“人抓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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