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将近。
房门缓缓被拉开,师兄贾道人缓步走了出来,看到我,淡淡地说了一句:“小酒师弟,请随我前往法堂,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再耽搁了。”
“师兄,你……你要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师叔他老人家危在旦夕,我们不能拖太久,必须尽快找到鹤龄公,搭救师叔性命,小酒师弟放心,轻重缓急我还是懂的,现在我就帮你启坛做法,寻找鹤龄公的下落。”
贾道人说着,引领我走进他的法坛。
香烛燃起,黄符铺道。
看到眼前的一幕,我诧异地问道:“师兄,这就是仙踪术么?可为什么要黄符铺道呢?”
“嗯,因为我们寻找的人有道行,且是一代高人,必须以黄符划出界点,否则会牵动其他的人,扰人清修毕竟不是好事,小酒师弟,我现在开始做法,你拿着糯米,我口中的咒语念罢,你便将糯米撒向黄符!”
说着,贾道人顿时提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只是他的声音极低,念的也是极快,根本听不清念的什么咒语,但他接下来踏罡步斗,却是一目了然。
这种罡步,我见师父走过一次,当贾道人脚踏黄符中心位置时,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我急忙转身拿起一碗糯米,向着贾道人的脚下,撒去--
“令寻鹤龄公仙踪何在?!”
贾道人手持桃木剑,猛地点了一下地面上的糯米,然而猛地转身,向着法坛走来,同样的,踏罡步斗,在走回法坛的刹那,桃木剑霍地一抖,只见五粒糯米,如一个个小钉子,紧紧钉在法坛前。
“天……门……天门,师兄,这‘天门’二字,是何意啊?”
我错愕地看着桌案上的模糊字眼,着急地问道。
贾道人并未及时告诉我,而是恭敬地向着法坛上方的祖师神像,郑重地磕头叩拜,随即,一步步退了回来,方才转身看向我,说道:“此天门,非你想的天门,乃是指……天门山!”
“天门山?难道是湖南省大庸县的天门山?!”
我猛地拍了一记后脑勺,惊喜地问道。
“不错,正是大庸县,没想到鹤龄公在天门山仙游,如此说来,小酒师弟,你务必要带着师叔前往天门山寻找鹤龄公的仙踪,而且,宜早不宜迟啊!”
贾道人重重点头。
“可是此地距离大庸县数百公里,恐怕要走大半个月才能赶到那里,我倒是不怕累不怕苦,就是担心师父他老人家能否撑到那一天,师兄,该怎么办呢?”
我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师兄贾道人的身上。
“小酒师弟不必着急,师兄我平日里研究丹道,倒是提炼了一些保命丹药,可让师叔暂且留下数日,我以丹药之力稳固师叔的命脉,可使师叔恢复行动能力,只不过……他的修为道行都会受到限制,无法施展半分,比普通人更弱。”
贾道人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我极其不想听到的话语:“此法也仅能帮师叔维持三个月的寿命,而且三个月后你们找不到鹤龄公,那师叔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啊!”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师兄,难道就不能多延续几日么?我真的担心时间不够用,数百公里,一路上还要照顾师父,行程上肯定大不如从前,时间上也必然会加倍的消耗,三个月后能赶到天门山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去寻觅鹤龄公的下落,我真的不敢想象,能否完成这个任务……”
我揣摩着当下的情况,尤其是时间上,恐怕很难够用。
“小酒师弟,师兄唯一能帮你们的,只有一路上所需路费,至于其他,请恕师兄无法帮到你,搭救师叔的重任,全部落在你的身上了!”
贾道人伤感地说着,当即背起师父,缓步走进了房间。
我跟了上去,着急地问道:“师兄,我不奢求你一路同行,但听你话意,难道你……”
“不错!我已生无可恋,决心隐居深山,避世不出,专心研修天道,并且,用后半生的时间,为我所做过的一切错事,忏悔!”
贾道人头也不回地说着,听到他如此说,我的心里,不由得酸涩无比。
“师兄,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你能左右的,更加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俗话说一切自有定数,你又何必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呢?”
看着贾道人将师父放在床上,并侍候师父躺好,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叹一声。
“小酒师弟,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毕竟师兄我还是一介凡夫,并未达到那种超然的境界。”
一边说着,贾道人一边翻开柜子,并找到一个锦盒,另外找到一把钥匙,将锦盒打开。
顿时一股清香的丹药味道,扑面而来。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这份罪孽感,或许会伴随着我临死的那一天,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唉,小酒师弟不必再劝我了,我决心已定,无法再更改,倒是以后,要麻烦小酒师弟多加照顾师叔了。”
说着,贾道人也没闲下来,打开锦盒后,只见里面有着五个眼色的小瓷瓶,贾道人分别取出一个红色的瓷瓶,一个绿色的瓷瓶,以及一个白色的瓷瓶,打开瓷瓶的瓶塞,里面各自倒出一颗丹药,皆是与瓷瓶的颜色一致。
贾道人先是拿着白色的丹药,走到床前,撬开师父的嘴喂其服下,我立刻倒了一杯水,为师父顺了顺,紧接着,贾道人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走出房间,贾道人将另外两颗丹药,一红一绿交给我,并说道:“明晚子时与后天午时,分别让师叔服下绿色丹药与红色丹药,到了第四日,师叔便会醒来。”
我点了点头,按照此法,依次过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
我还在睡梦中,便听到床边,冷不丁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师父缓缓伸出手,隔空抓了一下,我惊喜地跳了起来,急急问道:“师父!您,您终于醒了!”
“水……水……”
听到师父极其微弱的声音,我顺着师父的手指方向一看,却是桌案上的一壶茶水,当即恍悟,用极快的速度倒了一杯水,回到床前,并小心翼翼地搀扶师父坐了起来,喂师父喝下了一杯茶水。
“唉……小酒,师父昏睡了多久?”
师父喝了一杯水,淡淡地叹了一声,随口问道。
“师父,您老人家大概从绝地开始昏迷,到今天满打满算有五天六夜了,现在您老人家醒来,我们便可以前往天门山,寻找鹤龄公前辈,搭救您的性命,您可能还不知道,您现在虽然是醒了,但重伤未愈,务必在三个月内寻找到鹤龄公,否则……您老人家就完了!”
我如实地将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向师父说了一遍。
在听到贾道人亲手杀了贾天贵之后,师父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人寿,人寿现在何处?唤他来见我……”
听到师父的话,我鼻子一酸,哽咽着低下头……“师父,师兄他在三日前,便收拾行装,隐居深山去了,恐怕日后,很难再找到他了吧。”
“唉!真是执迷不悟啊……”
师父无力地摇了摇头,说完这句话,便继续躺在床上,叹了一声,再也没有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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