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几日没见着华爵天那妖孽了,算起来,不多不少,偏巧五日有余,简澜捉摸着大抵是自己的画功不成,因此,才任人将那张图纸揉圆捏扁,连及幕后老板灼华都不愿见。
忆起那日见择元时,可谓是经历了诸多磨难,最后,才取经成功,那时,亦是华爵天一双娇娇游龙之手,将牙刷的形状画得惟妙惟肖,同他的比起来,自己画得可谓小巫见大巫,实属拿不出手。
她生病这几日,六哥来过,五哥来过,四哥亦是似真似假的瞧了一眼,偏偏他一人未到。
因此,她心下实属不舒坦,思及他书房那副丹青,上面提的小字‘婉卿心,终不离。’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这种落寞如无穷无尽的水将她整个人淹没,尔后,她变得困蔫蔫的,同病了一般,实属无精打采。
那时,莲儿争着摸摸她的额头,道“殿下,没发烧啊!怎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她扯过铜镜,照了又照,发觉唯一彰显脸色不好的,便是缺一张笑脸,于是,她努力扬唇,努力让自己变得爱笑阳光,可终究,挂在她眸子底下的仍是那一丝落寞,那丝生生挤出来的笑容变得极不自然。
苍白苍白时,她便更加落寞。
简澜还是果断去寻华爵天,料想着,兴许同往昔一般,他不见她,让豪云毫不留情的将她拦在殿外,那么….她便只有死缠烂打,非得让他帮忙将图纸画出来。
结果是,豪云果真将她拦在殿外,且双手叉腰说“我家主上说了,日后同你井水不犯河水,殿下,还是回吧!”
简澜上来便是一通嬉皮笑脸,拽着豪云的胳膊说“不可能的事,我二哥对我极好,且我是他七弟,嘿嘿…..这血浓于水的关系,如何说不见就不见呢?”
豪云嘴角抽抽,怕这丫又玩出何花样来,然后,果断转身,匆匆往里走,途中仅仓促的丢下两个字“不见。”
“哎——”简澜还想问,仅见那着实气派的红漆木门‘砰——’地一声紧紧关闭,震颤的铁狮子头嘴里咬着的铁环‘哐当——’地震颤了一颤。
仅余门口站立的两位小厮面无表情的站立在那里。
“两位大哥。”她笑眯眯的看向两人,及他们眨么眨么眼,道“就此通融一回呗!我就见二哥一面,一面,行吗?”
那名年轻侍卫忙摆手,道“殿下,对不住,小人不能放行。”
简澜扭头望向另一边,那名身材魁梧的年纪稍长一些的偏头看向别处,看天上云团,地上大树,园中花丛,如何…..亦是不看她。
她实属无法,步履凌乱的在爵天殿门口徘徊许久。
那时,华爵天正在书房内看一本名唤《通佑绪论》的书,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轻点泛黄的纸张,一板一眼着实认真,那身黑色的锦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英俊无双,一双琼宇仙姿之眸深深如潭,缓缓的追随纸上一手漂亮的毛笔小篆,有条不紊….
豪云在他书房门前徘徊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伸手指轻叩门扉。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仅是抬眸,如墨如潭如繁辰的好看眼眸轻飘飘的寻着声音望去。
继而,望了几秒,又重新将那本书搁置在书桌上,阖起来。
“主上,是七殿下前来寻你,我方才已经打发了。”豪云仅隔着一扇门槛,音色中透着一丝自豪。
豪云听了半晌,不见里面响动,以为殿下已然听到,仅是不想作答,一心扎在书里面,倒是自讨无趣的耸耸肩,尔后转身,迈着步子往一旁走去。
岂料,方才行了不下五步,木门‘吱——’地一声被推开,那谪仙一般美好的男子缓缓的自里面走出来,步履坚定、亦步亦趋、身上的王威凛然之气豁然而来。
华爵天扭头,说“豪云,去看看,‘他’现下可曾离开了?”
为何?自己心里下一百二十个心准备忘却时,‘他’确总是在自己眼前闪啊闪的,这种的忘却,似乎有些艰涩。
他该做的,是不是应更冷却一些?
风轻轻吹起,吹起他满头乌丝肆意飞扬,黑色的衣袍倜傥风流,一片青叶子飘忽的落在他的肩头,尔后,风一吹,若毛羽一般轻飘飘的不知去往何处?
豪云回来时,恭敬的禀报道“主上,七殿下尚在外面。”
他转身,迈腿,跨进门槛,道“请她进我书房来。”
那时,简澜仅着实无趣的踢着脚底一颗鹅卵石子,正琢磨着,试练一下踢球技术,结果,一颗石子就此踢飞,幸得豪云反应灵敏,快速的伸手飞跃上前,石子便握在他手上。
他顺手抱拳,道“殿下,我家主上唤你进书房。”
“好的,好的。”她连连点头。
于是,笑吟吟的随同豪云一起,大摇大摆的往府内走去。
走时,还分外嘚瑟的及守门的两名小侍卫挑挑眉,下巴微扬,做示威状,言外之意是‘瞧见没,你们不让我进,自是有人让我进。’
两名侍卫依旧是那番不冷不热无一丝表情的面瘫脸。
甚至…都未瞧‘他’一眼,堪堪将她当做了空气。
进了书房,他正背对着她,背影相当高大帅气,那一身的黑色缎子是上乘的绣工,耀照着似夜晚披了一层皎月之光。
“你为何动我书房内的物件?”他声音若远古钟駸动听确透着十足的威严,不转头,音色里亦是冰冰凉凉、几丝怒气让人胆怯。
简澜当下愣怔,何时,她动过他的物件?且还在书房里?搜罗来搜罗去,搜罗脑袋里七零八落的记忆,终是一句‘婉卿心,终不离!’让她如蒙雷劈,不错,她不仅进了他的书房,且在书房里呆了许久,欣赏那副丹青,完了,完了,她恍然大悟,定是爵天殿的哪个视她未仇敌的大嘴巴同他说了,不然话,他兴许不会发现。
“没旁的,仅是来瞧瞧书,据说二哥的藏书阁多珍藏时间罕见的珍贵书籍,我一时心痒难耐,便进来瞧瞧,哎!”她摇摇头,苦叹一声“都怪父皇,父皇总说我识字太少,让我同二哥学学,这不是吗?前几日你未回宫,我便前来看看,二哥,你要是责怪,便怪父皇吧!是他…非得让我同你学学?”
豪云守在门口,嘴角抽抽,这丫啥玩意儿?竟将罪责全转到皇上那里?这同皇上有丁点关系吗?让她同他家主子学学,尚且不知道真假,如何?又怎的同藏书阁扯上丁点关系?
这丫仍是那般活泼调皮狡猾的性子,即便是被质问如何动他的物件时,亦然脸不红气不喘,轻而易举的将罪责全全归咎到旁人身上,她脸皮厚的毛病永远改不了,即便她满口谎言,他亦是….生不起丁点气。
可是,无法,他必须同‘他’撇清关系,趁他陷得不太深时。
“以后不准再来我的书房,不准再爬爵天殿的墙,不准去我寝殿,不准偷摸溜上我殿内屋顶,不准再溜上屋顶后再拆我屋顶的青瓦片。”他眉头紧皱,每说一句话,双拳便攥紧一分,每一个字牙关紧咬一分,心底痛楚一分,他不敢转身,怕一转身,自己后悔了,尔后,又恢复如初。
简澜皱眉,不敢上前,只呆愣地站在那里,仅觉他言语间的冰凉、决绝。周身似气若游丝一般瞬间无力。
“澜儿——”
“澜儿,我可曾来晚?”
“澜儿,可还安好?”
那一声声澜儿如梦如幻、幽幽远远、轻轻浅浅、温温柔柔、似隔着千山万水、诉不尽衷肠,情丝千丝万缕,带着让人心醉的折磨。
她嘴角挂着一个惨淡的微笑,认认真真的问“二哥,你说真的?”
那几个字,带着认真郑重绝望,竟然他心尖一颤,似是剥皮抽筋之痛,他眸里蒙了一层水气。
若远古钟駸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隐忍中夹带着一丝决绝,最终坚定无力的脱口而出“真的。”
她双脚软绵绵的,步履蹒跚踉跄,一脚深一脚浅的往书房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行的艰难,大脑混乱一片,连及开口求他作图之事都抛诸脑后。
“此次前来,你可有事求我?”
那声音传来时,她一只脚正欲踏出门槛,仅仅一句话,如同定身术一般,将她定在那里。
“求?”她声音冰冰凉凉,带着一丝讽刺倔强“二哥,你错了,我从不喜求人。”
见过她的整蛊搞怪、调皮顽劣、不学无术、如今这般傲气倔强,他确不曾见过,似乎除却认真,还有一丝决绝。
她跨过门槛,挺了挺脊梁,步履从容坚定。
不知如何走出的爵天殿,只是出了大殿之时,再回首望时,那红漆大门如此气派,两尊麒麟活灵活现大气无边,两名守门小厮仍然面无表情的站立。
书房内,他眉头皱得更紧,只觉胸口针扎一般刺痛,修长好看的右手捂在胸口上,手指关节逐渐泛白,他咬紧牙关,左手撑在桌子上。
脑中徘徊的仍旧是那句“二哥,你错了,我从不喜求人。”
他左手一扫,那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及精致笔架横七竖八的落了一地,砚台子溅了一地的墨汁,几滴墨汁溅在他的袍子上,如宣纸上作画,愈渐扩展渲染。
只不过,他墨色的长袍再加以墨汁根本是一个色调,仅是水深一些的色泽,其本上无太大差异。
那时豪云正站至门外,听见里面极大的响动,关切的话卡在嘴畔,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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