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及老六千叮咛万嘱咐,简澜只觉他同老娘一般啰嗦,不过,啰嗦中又透着丝丝温暖,让她安心的温暖,这种温暖大概…便是家的感觉。
仅露出一颗脑袋,尚未下轿,便有一只宽厚的大掌摆在自己面前,透着尚未落清的尘土,朦胧中,她瞧见了灼华的脸。
今日,一身清爽干净淡雅的蓝袍子加身,光芒泼洒在他身上,说不出的舒心爽朗,他明媚的笑容,竟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貌似,初见他时,是一张似无甚表情的面瘫脸。
“烟雨——”隔着嘈杂的人群,恍惚中,她听到了两个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尔后,端端利落的蹿下马车,再去瞧他朱红的唇时,发现他一张嘴微微的扬着,似是未说半个字,一个词。
见马车上跳下那唇红齿白堪比女子的小子时,他们惊得目瞪口呆,便是前两日晚上,这小子还冒充他家师父的儿子,堪堪闹了一个大笑话,当时,他们尚且替这小子默哀,铁定被师父打出来,亦或是骂出来,结果是,师父同意了帮她做物件,且是亲手做。
这小子,倒是福泽不薄。
不仅应了帮她做那世间罕见的玩意,且今日还将她约出来,那时,他们全全满头黑线,一脸尴尬,他们家师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邀这唇红齿白的小子出门游逛?
这不仅是偏心,且是光明正大的偏心,算起来,此番他们家师偏心过的,也仅有烟雨一人,听大师哥说烟雨是师父在河边救下的,听及救下之时,奄奄一息,那时,物雕坊仅刚刚搬过来不久,灼华的手下仅有两名徒儿帮衬。
烟雨醒来便同他们哭诉,据说自己同爹娘在一场洪水中失散了,爹娘尚不知行踪,她便被冲来了这条河,索性那日灼华偏巧自林中寻木材,方才救下了她。
烟雨的外貌小家碧玉、娇俏可人,楚楚可怜的让人徒增怜惜,可她性子确欲外貌端端相反,她为人开朗活泼,因此,端端招人欢喜。
便是师哥师弟亦是抵挡不住她的魅力,纷纷上前示好,结果,都被她婉言拒绝。
他们能瞧出,她对师父不同,师父的脾性内敛些,时长不说一句话,便是雕刻某种物件,亦是能在一处室内待上好几日,除却吃饭睡觉上茅厕,其余的时间,他便只安生的待在这里,不被外面喧嚣热闹打扰。
师父在室内忙活时,她便在一旁端茶,或是在一旁安静的坐着,陪着陪着便睡着了,尔后,他们经常看到的,师父会将她抱出来,接着,安稳小心的抱回房间。
烟雨做了一手好饭菜,便是各种的菜肴她都熟络些,因此,他们便也追从着师父沾沾光,她每每在厨房忙活时,众人垂涎三千尺的哈喇子几乎落了一地,仅扬着鼻子,闻着饭菜飘香。
关于烟雨,灼华的大徒弟徐艺倒是印象颇深,他还知晓的便是那烟雨有一次站在他的寝殿外面,手里拎着一壶酒,醉醺醺的步履踉跄,脸蛋微微红润,她大喊叫嚣的几乎整个物雕坊都知晓了。
她说“灼华,我烟雨从未倾慕过任何人,如今仅倾慕你一人,你确如同缩头乌龟,一棒子下去愣是只字未说,你支支吾吾若一个女子家,爱与恨说清楚行吗?”
那时,躲在一旁的徐艺恨不能一把将师父拎出来,若然知晓师父闷葫芦的脾性,可这方面的事,不倾慕便同她说清楚,何以躲在房里做起了缩头乌龟?
就那日,烟雨醉醺醺的,终是一把将酒壶甩出去,‘啪——’地一声碎了,尔后,她因着眸光迷离,踉跄了片刻后,终是直挺挺的重重一声砸在地面上。
他师父终是出来了,出来后,徐艺迎上去,道“师父,你可曾对烟雨…..”
眼见着师父将她自地面上若珍宝一般的抱起来,明明眼眸里是端端关切在乎,他确心口不一的来了一句“不曾。”
飘飘渺渺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感**彩,脸蛋上亦是无任何表情。
又一次,他正在及师父谈话,便见烟雨气势冲冲的来,手里握着一把剑,大有逼亲的架势,她当时一把剑架在灼华的勃颈上,他见势不妙,悄莫声息的闪人,那一刻,他终于有些知晓师父不喜她的因由,太过强势,咄咄逼人,丝毫未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她瞪圆了一双杏仁眼,紧了紧剑柄,怒气冲冲的问“灼华,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儿是欢喜于我的?”
那把闪闪利剑距离他的脖颈极近极近,似乎…..已然有鲜血若隐若现,他面色已然淡定从容,几世不变的面瘫俊脸,终是无波无澜的说了两个字“不曾。”
走在人潮川流不息的青石街道上,他们二人容颜实属鹤立鸡群,路旁驻足观望的女子双双瞪圆了眼睛,眼里满是惊叹、倾慕、娇羞…..
灼华走在最前面,湖色衣袂随风摆起,倒增添了几分潇洒帅气,他步子极快,似是后面有只狗撵着一般不停息的往前走,由于双腿略逊人家一筹,她仅能一路小跑追随,追去时,已然满头大汗。
她挥手抬眼的功夫,便见灼华在前面,驻足在一扛着一提糖葫芦的男子面前,那身材瘦削的男子立马将一提糖葫芦往地上一戳,笑意盈盈道“这位爷,要几串?都是新鲜的糖葫芦。”
她顿时眼前一亮,嘴里暗自嘀咕道“糖葫芦,多久没吃过了?且是古代的糖葫芦,新鲜,新鲜。”
她扬着唇兴趣盎然的刚至近前,灼华的手里已然多了两串糖葫芦,而卖糖葫芦的小厮已然扛起那让人口水直流的串串糖葫芦,愈行愈远,一边沿街叫卖“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他掀了掀唇角,两只大眼睛仅盯着那一双红灿灿的糖葫芦发愣,将垂涎欲滴的她忽视的一干二净,嘴里确含糊不清的嘀咕“烟雨最是欢喜它,这个…..能吃?”
又是烟雨?简澜瞬间愣怔,这烟雨到底是何许人也,莫不成是灼华的意中人?
此番愣怔的出神,便见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塞了一串糖葫芦,且今日天气稍稍凉爽些,这般….糖葫芦上的糖且还化得慢一点儿。
瞧着手里红通通的糖葫芦,简澜当下瞪圆了眼睛,迫不及待的张嘴,正欲咬上一颗,便见那只该死的大手挡在自己面前,伸手及她道“五文钱。”
简澜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转身,瞬间退离他一些,尔后,瞧都不瞧他一眼,张嘴便是一颗,唇齿间酸酸甜甜的味道实属熟悉,不过,她摇摇头,同现代的比起来尚且相差甚远。
灼华眼见着那丫将一串糖葫芦见了底,仅剩一根长竹签,尔后,‘他’将竹签双手奉上时,嘴里仍嚼着糖葫芦,含糊不清的问道“我身上没有旁的,仅剩这竹签抵了那五文钱,等哪日我钱袋子里有钱时,你再将竹签还给我,可好?”
灼华瞧着那黏腻腻尚且粘连着糖抽丝的竹签,嘴上直抽抽,这丫能不能再恶心点儿?正紧紧皱眉,惊恐的瞧着那脏兮兮的竹签,便见那丫已然动手,作势往他手里塞,他万分嫌恶的一把将竹签打在地上,忙道“这个…我不要。”
简澜耸耸肩,双手一摊,极端惋惜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也无法了,此番….那五文钱,我也不能还你了。”
灼华目瞪口呆,一双眼睛眨么眨么的瞧着面前眉眼如画的男子,嘴角直抽抽,兴许自己是中了邪,方才想到帮‘他’,帮‘他’也就罢了,且如此脸皮厚的,‘他’算是长了见识。
其实,初次见‘他’时,那时,他面前恍若出现幻觉,竟觉‘他’眼窝处同烟雨有几分神似,且那番的敢做敢说敢为,更是同烟雨相似,因此….他方才对‘他’有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对待。
再后来,他们又吃了些街边据说有名的‘煎白肠、粉羹、重阳糕、灌藕、春卷…..’
待吃得肚皮鼓鼓时,终是在一处名唤‘茗品茶庄’的茶楼品茶,里面生意熙熙攘攘,因着一层台子上有美人长袖舞蹈、有琵琶、琴弦伴奏,人亦是越来越多。
他们便坐落在二层,品茶,嗑瓜子,眼睛似有似无的瞟着楼下粉罗裙纤细腰肢舞动的女子。
灼华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桌子,见面前那张及女子尚且美上五分的容颜,再思及她今日那番山村野夫的吃相,终是无奈,浅笑,摇头,接着,慢条斯理的捏起一粒瓜子,极端优雅的嗑了一粒。
她指指下面粉面罗纱的女子,见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上面有几个正在人工下着花瓣雨,赢得众人连连叫好,简澜无奈的撇撇嘴,有甚可叫好的,不就是多转了几圈,尔后的,全靠二楼花瓣雨的衬托,方才如此的美轮美奂。
“灼华,你瞧瞧,这美人美吗?可有烟雨美?”她方才说完,直觉不对,方才那一句,她似乎犯了两个错误,其一便是她直接称呼了他的名字,显得不礼貌,其二是,问烟雨干嘛?人家想说便说,不想说你能强迫?这不尴尬吗?
听及‘他’的问话,他瞬间一顿,脸色些许难看,瞥了一眼底下已然停落,仍舞动双臂的动人女子,尔后,收回眸光,呐呐道“美则美矣,可惜….香消玉殒。”
他垂首,似乎方才低头的刹那,眼眸里蒙了一层雾水,艰涩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喉结困难的动了一下。
似是不想忆起的过往,简澜十分惋惜的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为何好看的女子大抵都是…..”
半晌后,他瞥瞥四周,似乎并未有人注意他们,于是,简澜亲眼瞧着,他又垂首,半晌后,左手抚细细摩挲着右手醒目略带神秘的黑色手套,头也未抬的低低道“你想瞧瞧我的右手吗?”
那个想字硬是卡在喉头,言不出丁点声音,最后,吸了吸气,方才故作轻松道“你若然不愿意说,无人会揭你伤疤!”
她话音未落,便见他拽起他的胳膊,道“同我去房间。”
那时,简澜嘴里仍嗑着瓜子,手里尚且抓着一大把,尚来不及思考,便被那只有力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拽着往前走,她内心相当慌乱,嚷嚷道“干…..干嘛去?这里不挺好的吗?看什么?有吃有喝的便也罢了,喂喂…..我不去….不去….”
她在后面一通乱喊乱叫,那丫确铁打的手臂,一直将她拽入了一间上等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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