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的滋味并不好。
旁人都是白水煮菜,馊馒头剩菜,不是睡杂草垛子,便是在幽暗无光的牢房里痛楚的‘哎呦哎呦’叫唤。
简澜确住在打扫的整洁一些的牢房里,并且有一张简陋的榻子,且还有一张点着煤油灯的破旧八仙桌,伙食也较常人好一些,最起码一菜一汤一主食。
虽然那床锦被略显破旧一些,总比盖稻穗垛子要好上许多,这寒冬腊月天的,一床棉锦被譬如救命良药,有了它便是全部希望,没有它只等冻僵。
自打那小侍卫去大夫那里,确定了病情正如简澜所说,实属胃肠寒凉之症,又抓了几副草药,一经调理,不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的病好之后,简澜便在狱中小有了名气,但凡狱中的捕快、牢头、士兵有病无病都去她那里瞧上一瞧,仅为着有病知病,无病防病的道理。
譬如那名唤陈一的牢头,他时长捶背,偶尔面露痛楚的活动活动肩膀,肩痛,背痛,腿脚无力,简澜上前一看,他上唇发白,下唇红润,为大肠腑寒之症。
若上唇红润,下唇发白,为胃寒腹胀之症。
又如那名唤泽子的小士兵,他莫开口,一开口便是满嘴味道,让人避而远之,因此,他甚感烦恼,来找她的时候,便捂着一条丝巾,简澜观唇断病,仔细一瞧,他是上唇干裂干燥,下唇确堪堪红润,此病为大肠肠腑寒极而热,患此病的托人,多为排泄不畅,口臭,口疮等症状。
简澜万万没想到,因着在现代时所研究的那本《观五官自测病症》,在古代确成了救命稻草,如若不然,虽有着聪明才智,可在古代牢房中,那可谓全全不得施展。
简澜没想到的是,牢房中略带恐惧的黑暗仅是说说罢了,岂料不经意让她看到了黑暗角落中的真实。
那日,她正在床榻上掩着锦被蒙头大睡,便听声声惨叫哀嚎,便是知晓牢狱中免不了大刑伺候的,这几日亦是不在少数,因此,她才难以忍受里面的环境,思虑着如何逃脱?
娘的,被抓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现下里,那该死的知县还未瞧上一眼,不知道是否将她忘了,这万一要审讯起来,想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知晓是否经得起大刑,哎…..
这几日忙着打听关乎自己的事,陈一便偷偷的对她说,有人花重金贿赂了县太爷,因此,方才将罪责全全怪罪道她头上,言外之意,她是冤大头,成了替罪羔羊,说不准何时会杀头。
天,简澜现下自己很是佩服自己,想自己一现代人,无缘无故穿越到古代,如今,又不明所以的进了牢房,感叹啊感叹,点背不能怨社会。
终是自锦被里爬起来,牢房里冻得让人瑟瑟发抖,那种发霉血腥又腐臭的味道,让她有种作呕的冲动,闻上一闻,似是纤细修长的双手上都沾染了,这些时日,不用说洗脸手,便是喝水都堪堪紧缺,这大冷天还让她喝冰冰凉凉的水,乍的牙龈发痛。
终日在牢房里不见天日,再加以同老娘分开了,心头万般愁绪,牙龈上火肿痛,自己性命便在悬崖边,她便如同站在悬崖边被绑起双手的犯人,任人随意一推,尔后,满盘皆输。
隔壁牢房的犯人恰巧刚用过大刑,血肉模糊的趴在草垛子上,似是生命垂危。
简澜慢吞吞的走过去,仅是瞧他一眼,鸡皮疙瘩便起来了。
刚至近前,扑鼻的血腥味浓郁传来,他背上、身上血肉模糊,一头发丝鸡窝一般凌乱,虽是寒冷的冬季,额角确全全是汗水,不,确切的说汗水混着鲜血。
他微阖着双眸,瞧不出是死是活,刚才被两名小侍卫拖进来时,脑袋耷拉着,似是昏过去了。
简澜在角落里寻觅片刻,捡了一块不太大的小石子,尔后,重重的一抛,小石子迅速的砸向他所在的位置,她伸着脖子呼唤“喂,喂,还活着吗?”
半晌,不做声,周遭死寂一般的沉默。
又过了片刻,简澜重重的叹息一声,正琢磨着又一生命就此在牢狱中断送余生之时,那男子忽然开口“目前……还活着。”
“哦!”简澜点点头,终于呼出一口气“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他动了动身子,随即,嘴角绽开一抹惨白的笑容,癫狂的笑,放纵的笑,待笑罢了,他满脸泪水,方才道“没人相信,没人相信,这世上没有天理,没有公道,硬将白说成黑,黑说成白,杀人犯没罪,无辜的人有罪,而且….是死罪,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都怪我,怪我没有银两,没有银两啊!”
简澜皱眉,瞧他笑得惨切,一双眼眸何其绝望无辜,牙齿轻咬着嘴唇,料想着这里面定是有何隐情。
即便是自己也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无论何时,是人都当讲理,她最是瞧不得那些不讲理的。
尔后,那人便不再开口说话,倒是他隔壁的衣衫褴褛的白胡子老者说“哎!没用的,既是县太爷认定的,那便是真理,即便是他说你杀人放火了,你便是杀人放火了,若然不承认便大刑伺候,直至打得你招认了为止,便同我一般,二十年前的一场采花大盗案,我仅是离亡故女子家近了一些,知府衙役便说我是采花大盗,尔后,强行逼供,按手印画押,继而,因着县太爷先后又抓了几名采花大盗,我便搁置了下来,这一搁置,便是二十余载,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听闻,前些时日,我娘子亡故,哎…..”
他充满桑仓的声音似是有一丝哽咽,继而,擦擦满是皱纹的脸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简澜隔着一段距离,透过牢房结实的木柱子,看向白发鬓鬓的老者,心下一阵怅然,二十年,被这瞎眼的县太爷关押了二十余载,失掉了几多年华?
简澜叹气的空档,霍然思付着自己二十年后的模样,三十年后的模样,若干年后的模样,待白发苍苍时,不会还待在这里,这漆黑的、腐味的、常有老鼠相伴的,很是血腥的牢房。
忽然浑身瑟缩了一下,倍感凄凉,连及握着木柱子的手都紧了紧,娘的,旁人穿越都是好角色,她此番穿越确是直接被抓进牢房。
后来,她时长同那男子聊上几句,久而久之,也便熟了,那男子禁不住同她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原不成,他名唤高沃,家中有一貌美贤惠的娘子,小日子可谓是蒸蒸日上,夫妻二人恩爱有加。
高沃时长去地里务农,他娘子靳鑫便在家里织布,偶尔闲来时做些刺绣的活计营生。
有一回,他娘子独自一人去镇上繁华街市卖刺绣,确是万万没想到土财主常佑的儿子常离瞧上了她,起初,常离也仅是言语轻浮的同她调侃几句,靳鑫怕是惹事,仅是闭口,佯装哑巴。
财主的儿子常离托人打听关乎她的住处,不成想,她是成过亲的,致使成亲了,他也并未善罢甘休,而是三番五次上门纠缠。
那日,天空乌泱泱的阴沉,不一会儿,便电闪雷鸣,开始下雨,高沃本是自田间除草,见天色不佳,眼看就要下雨,继而,便扛起锄头,有一刻,他没来由的心尖一颤。似是预感到有甚事情发生,且脑袋晕眩了一下。
尔后,他脸色惨白,发疯一般往回跑。
回到家之后,豆大的雨点儿滴落下来,他隔着木楞窗子,唤了几声,见没人应声,瞬间的,肩上的锄头哐当一声落地,他立即飞奔进屋内,便见自家娘子正躺在地上,衣衫凌乱不正,肚子上偏巧竖立着一把剪刀,那状况着实触目惊心,肚子上血粼粼的红色实属惊悚,连及周身都开出血红色妖冶花朵。
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曾经,眯眼一笑,颠倒芳华,满是无辜时,可爱的紧,偏头瞧着他时,是满满的深情。
犹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一棵梨花树下,一身粉红罗纱裙,手里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小花篮,纤细的腰身让人钦羡,那时,她背对着他,伸手,一片一片拾起满地的落花。
风一吹,梨花云海美丽无暇。
他眯眼,看她纤细姣好的背影,已然觉得那时世上最最好看,最最美丽的背影,岂料,她回头时,睁眼瞧他的那一瞬,便定格在那里。
她的眼睛好美,好通透,若泉水一般,清澈的让人不知如何形容,又若璀璨星辰,闪亮闪亮的晃花了他的双眼。
他木讷,平生如此直愣愣的打量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亦是打量了他片刻,尔后,两抹红晕飘上她的脸颊,她紧了紧提着的花篮,尔后,瞬间转身,似娇羞一般逃跑了。
那是高沃第一次见靳鑫。
那一双眼眸似是永远定格在那一瞬,是他心中最唯美的画面。
如今,她依然睁着眼睛,一如往昔的好看,动人,仅可惜,眼眸里满是绝望、恐惧、还有…..满满的恨意。
那日,他抱着她的尸首,哭得撕心裂肺,近乎疯癫的呼唤全全淹没在了雷雨声中。
亦是那日,巡捕官差提着大刀冒雨过来,密密层层的将他围得水泄不通,他满脸泪水,一口鲜血喷出,尔后,似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匍匐着伸手,颤抖的拽住一名捕快的衣袍角,泪流满面,道“快,快救救我娘子,我要报案,要报案,我娘子她……她遭遇了不测,你们要将凶手抓获,一定要将凶手抓获,求求你们,求你们了…..”
岂料,那捕头确冷血的一脚踹开他,言语间满是讽刺,道“高沃,如今你还装吗?方才有人报官,说是发生了命案,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瞧瞧,如今你手上还握着那把剪刀。”
高沃依然想辩解什么?可抬手,瞧瞧自己手上那一把刚自她身上拔出来的剪刀,如今,锋利剪刀上挂着血珠,他手上亦是鲜血淋淋,他瞬间呆住。
慌乱的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动手,怎么可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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