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亭走向寝殿,不过一段很短的路程,在这期间,她便觉那允乐笑得古怪得意,果不其然,方才站定,她便迫不及待的掏出那封信笺。
今日一早,华爵天差人传话来,便让她过去,简澜将身上的小包袱垫了垫,只略微的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摆设,毫不奢华。
苒苒望向滋滋作响的火盆,又望向八仙桌上仍然冒着热气的喷香喷香的饭菜,轻轻的问了一句“小姐,你真不打算吃一口,你已经好几顿没吃了。”
简澜的脸蛋苍白苍白,她摸摸咕咕叫的肚子,轻轻的、缓缓的摇头说“可是…..没有胃口。”
苒苒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张了张嘴,终是忍不住说出来“你真打算只身一人去救你娘亲,或许,你还未看到人,她就会被…..?”
她一把将身上的小包袱甩在地上,随即又狠狠的踹了几脚,怒气冲冲道“你觉得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我早就说过了,华爵天我是不会动的,我老娘我也不会放弃,两个都不会放弃。”
这一踹,好巧不巧的裹着衣服的包袱偏巧进了炭火盆,登时的,燃起了红通通的火苗那股子呛鼻的味道实属难闻,呛得人眼泪直流,苒苒奔跑向前,欲一把将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马上燃成灰烬的包袱。
便听简澜极轻极轻的说“不要捡了,这就是天命。”
苒苒的手僵在半空,只瞧着那一簇簇的火焰,红通通的,她掩嘴,滚滚的烟熏气呛得她直咳嗽。
站在崖边的时候,那日,阳光甚好,天气渐暖,但仍然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冷冽的寒风吹得脸蛋生疼。
他站在崖边,双手负在身后,那一身黑色的狐裘如此高贵,如此孤高,如此霸气凛然,他三千青丝肆意飞扬…..
阳光在他身上,给他周身的黑狐裘镀了一层金色,愈加神圣尊贵。
他并未扭头,那一把好听的声音确顺着冷冽的寒风传来。
“本君知道你想本君死,乐儿说了,你及本君根本没安好心,你是华爵云派来的奸细,你想杀了我?”
乐儿说?瞧瞧,瞧瞧,现下里,不禁一口一个本君,而且,全全听允乐的,那么…..她算什么?
她步伐有些沉重,如今。积雪已悄然融化,这里仍然光秃秃的,山顶有些凄凉,唯一温暖的,便是接受阳光的抚照。
只觉眼眶里飞进了沙尘,她揉了揉双眼,鼻头有些酸涩,她轻声问“那么….你只相信允乐了?”
他喉头顿觉一哽,惨白一笑,随即,瞬间掩去,他站在那里,随即扭转头来,帅气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凉。
那俊美无双的脸上那丝森冷凄凉,简澜看了好陌生,仿若夕阳西下,牵着她的手,在寒冷的天气里散步也觉得温暖的不是他。
他那时说“澜儿,澜儿,夕阳美好,但我期冀这一刻永远停留。”
简澜调皮的及他眨眨眼,尔后,望向夕阳,不仅有夕阳,还有火烧云,一大朵一大朵的,那红彤彤的云团子,一会儿幻化成一匹高头大马,一会儿幻化成小马。
那时,她伸手指着那匹大马说“爵天,瞧瞧,那匹大马好漂亮,那就是我,你再瞧瞧,旁边那匹小马是你,小马更漂亮。”
华爵天更紧的攥住她的手,挑挑眉梢“为何我是小马,而你是大马?这不公平,很不公平。”
“我想为你遮风挡雨。”几乎是没有犹豫,简澜便顺口说出。
他微笑,笑容若三千繁华,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声音愉悦道“遮风挡雨还是我来吧!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尔后,由我来保护你。”
誓言总是出奇的真诚,爱情总是出奇的美妙。
时过境迁,风云变幻,未想到的是,简澜从未想过,有一天,人心也是会变的。
“本君相信允乐,所以…..本君要……”
他字字急迫似乎充满了危险气息,可是,简澜确未听出有一丝危险气息,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阵风吹过,她眼眶渐渐湿润,崖边干枯的荒草顺着风儿摇曳,伴有草香。
自怀中抽出那把匕首的我时候,从没有一刻,简澜觉得那般的晃眼,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又静静的瞧着他,看他迎着风儿翩翩而至,眼见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划过她的胳膊,顿时 ,血腥味蔓延。
只觉胳膊上一阵刺痛,可即便再痛,也及不上她心中的一星半点儿。
她管不了依然在流血的伤口,也并不回头,只捂着痛得将要爆裂的心脏,压着嗓子说“华爵天,你根本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华爵天握着匕首的大掌紧了紧,双琼宇仙姿之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匕首上触目的红色,双眸顿时红了,他左手抬起,紧紧的捂住心口的位置,疼痛让他咬紧牙关,硬逼着自己动手,给了她一刀,倒不如给自己一刀来的痛快,起码,那里不会痛彻心扉。
她轻飘飘的一句“华爵天,你根本没爱过我?”
更是让他撕心裂肺。
双手颤抖,没爱过?如何没有?
怎么没有?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努力让自己扬起一张笑颜,转头看时,便见她已经站在崖边,抬头,嘴里念叨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从未有一刻,他见她如此的落寞,如秋日里姗姗下落的黄叶,入冬的阳光晒不透霜雪。
阳光渡了她一身的金黄色,周遭一切寂静无声。
“不要——”华爵天将手中的匕首一把扔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从未有过的傻,他不想让她为难的,那天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想逼她动手,岂料,这丫头傻得可以,竟然选择自己跳崖。
她转头,那双好看的眼眸如冰刀子一般刺进他的心窝,她恨恨的说“华爵天,我们之间,从此形同陌路,想杀我是吗?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跳,这回….你肯定满意。”
那双冰刀子一般的眼眸将他胸口刺得更痛,眼见着她轻飘飘的一跃,宛如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脚边的小石子往下落,往下滑,他亦是奋不顾身的跳下悬崖。
简澜是被扔上悬崖的,那股力量非常强大,耳畔且有那把熟悉好听且具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不可磨灭的情深,隐约传来“澜儿,澜儿——”
许是被磕到了脑袋,尔后,昏昏沉沉,眼前一黑,渐渐睡去。
头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处寝殿内,一切都想起来了,这处寝殿如此熟悉,如今,即便是室内摆设都熟悉的惊人,她惨白一笑,过去的七皇子位置,虚虚实实宛如做了一场梦。
梦里很多都很模糊,唯一清楚的便是华爵天,他时时刻刻都呵护着‘他’,保护着‘他’,即便‘他’是男子的时候,可华爵天,他想要她性命,又为何…..?
有人推门,她脑袋埋在金凤锦被中,眼眶早已湿润,泪水浸湿了红通通的棉锦被,并未抬头,便有人揉了揉她的发丝,她以为会是华爵天,如果是他,即便是站在那里,再给她一刀,她也是高兴地,起码证明他还活着。
好不容易停止了抽噎,好不容易抹去了眼角边的泪水。
泪眼朦胧中,隐约看到了青玉。
是青玉,好久不见了。
她努力扬起一个久别重逢的笑,最后,便听他嗤之以鼻“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她眼眶又红了,惨白一笑,忽然,很想知道华爵天的消息,可几次张嘴,都是欲言又止,青玉瞧着辛苦,最终,坐在她床榻边沿,沉沉道“我知道,你的泪水是为华爵天,你是想问我关于华爵天的是事情吗?”
她不语,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
一切都是黄橙橙的,红通通的。
“你该知道。”他叹息一声“墨冰国正在举行丧礼,是关乎墨冰国的皇上驾崩的消息,因此,我劝你一句,该忘记的,还是忘了吧!”
简澜摇摇头,摇着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泪水涌出眼眶,哽咽道“青玉,你骗我,爵天他没有死,根本没有,他福大命大,你收回那句话,他不会死的,真的不会。”
青玉一把拽住她的手,又叹息一声“澜儿,是真的,我并未骗你,不信的话,你出去问问,所有人都知道了。”
“没有,他不会死的。”
简澜一把推开手边的棉锦被,因为太急,直接滚下床榻,左胳膊出的伤口又重新裂开,触目惊心的险些又涌出来。
血腥味蔓延,刚滑落下来的棉锦被恰巧落在她身旁,里面的白里衬顿时染上了一大片。
“他要杀了你,你作甚还怀念他,澜儿,你清醒清醒,可好?”
她不顾他的好言相劝,不顾胳膊上的鲜血,泪如泉涌,且有些麻木了,踉跄的站起身,有些不稳的往前走去。
走至一半,又听他说“与其不能从华爵天逝去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倒不如去救救你父皇吧,我是说….最起码,你管他叫过父皇,你再不祈求华爵云手下留情,恐怕…..”
另一处寝殿,华爵云站在八仙桌前,挑着灯芯,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一身白狐裘披肩,榻上,华爵允半倚在榻上,微眯着双眸,昏昏欲睡,半明半昧,脸色非常不好,几乎已经是苟延残喘。
华爵云嘴角上扬,森然一笑,透着那丝永远摸不透看不透的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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