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根的时候,简澜病了,许是总是心存愧疚,郁郁成疾,心里的病,这一整年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想他,想他,想他……
用膳时想,发呆时想,手中有活系时也想,渐渐的,竟然不想穿越回去的事,只想着有一日,他能气质昂扬,威震四方的站在她面前,对她微微一笑,轻柔的牵过她的手,紧紧的攥起来,深情款款的说一句“澜儿,好想你,这些时日,有没有想我?”
可是想象终归是想象。
为了避开华爵云的惦记,前两日狠狠心,生生将一桶冰凉冰凉的水当头浇下,当时她冻得直打颤,莲儿乐儿摇头再摇头,这种下下之策,倒也难为小姐了。
老六好长时间没来瞧她,据说有一阵龙江闹蝗灾,被华爵云调去抗灾了,他这一去,就是数月。
临行时,再三嘱咐好她照顾好云忆。
可上个月,据说去南部炎热地带抗洪时,不幸被洪水冲走,恐怕凶多吉少,是生是死下落不明。
一个个都离她而去,怎让她不伤心,不绝望。
这日,她高烧方才退去,被噩梦惊醒的,梦中看见华爵天,被对着她,她高声呼唤,可是,他就是不转过头来。
而后,又看见六哥,六哥抱着云忆,皱眉,对她说“澜儿,帮我照顾云忆,她如今,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而后,后面滔天的洪水席卷而来,六哥抱着云忆瞬间被洪水淹没,紧接着,丁点影子都不见了。
简澜顿时慌了,醒来时,冷汗连连,周遭,黑漆漆的一片。
努力的吸吸鼻子,脸上已然挂满泪痕。
爵天,六哥,还有云忆...
云忆?云忆?
她踉跄的站起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试图爬起来时,便听门外一声贯彻暗夜的声音打破原有的静寂。
“皇上驾到——”
紧接着,门被推开,有小太监麻利的燃了烛火,而后,那一袭明晃晃的黄袍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怎么在塌下呢?这种欢迎方式朕可并不喜欢。”
他声音自头顶传来,浓浓的麝香味邪气的让人有种作呕的冲动。
她踉跄的站起身来,恨恨的抹去脸颊的泪水,伸手颤抖的指向他说“是你,你是害了六哥,你压根没安好心,你想要六哥永远消失对不对?”
半晌,室内静的出奇。
他邪邪的扬了扬唇,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简澜偏过头去,硬生生的将胳膊抽回去。
被拒绝,依然不尴尬,而是自顾自的坐在八仙桌旁,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敲着桌子,眯眼看向她,静静的说“澜儿,若换作旁的女子,朕绝对不将就,你以为凭你方才对朕大呼小叫,还能瞧见明日的太阳吗?所以说,你该庆幸,朕能坐在这里,看你脸子,听你发火,依然愿同你解释,六弟是自愿去的,并不是朕强行派去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旁人?”
简澜轻轻的捋一捋额前的发丝,看那家伙一身明黄色的龙纹长袍,甚是威武,她紧了紧双手,咬咬牙,仔细的端详着他那张伪善的俊脸,听他依然不停歇的手指敲击楠木桌的声音。
指着他,眼神愈加冷冽。
她说“华爵云,有本事你冲我来,你丫当皇帝简直是百姓的灾难,你懂得何为孝?何为善?何为谋吗?百善孝为先,你如果最起码得孝没有?善没有?你凭什么作皇帝?”
他终于站起身,邪邪的笑收敛起来,眼眸变得冷冽如冰刀,双手负在身后,稳健的迈着步子走向她,近了,麝香味几乎将她吞没。
危险强大的气场终于向她袭来,简澜艰涩的吞了口吐沫。
只觉自己下巴一紧,被他捏得发痛。
仿若听见骨头被捏得咯吱咯吱的声响。
“够辣,朕喜欢。”
再然后,她觉得他的唇轻轻的吻上她的脸颊,她瞬间一惊,正欲厌恶的推离他远些时,便听他在她耳畔小声说“澜儿,你若再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一意孤行,那么,当心云忆……”
云忆?简澜一惊后脊梁发冷。
只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卑鄙——”
方才说完,便听他肆无忌惮的笑起来,待笑罢了,才道“据说墨冰国新继任的皇帝大婚,朕希望你能随朕同去,以未来皇后国母身份?”
提及墨冰国,她心尖一颤,满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胸口一如昨日痛楚。
仿若刚刚要愈合的伤口又重新刺了一刀。
她果断拒绝“不去。”
他不以为然的耸肩“好吧!你不去朕也不能强求,但是,朕会带上云忆。”
他说完,自信满满的转身,大踏步的往门口走去,待走至门口时,便听简澜说“我去。”
又一日,简澜正守着小云忆,这几日,她对云忆几乎寸步不离,似乎将这女娃当作自己家的,即怕一不留神,小云忆不见了。
此刻,那小家伙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粉色小袄,在室内走来走去,这时,胖嘟嘟的小手正在够八仙桌上的精致的粉彩茶壶,简澜瞬间蹿过去,幸亏蹿得快,若不小心被小家伙够下来,可以说一定将她心爱的粉彩茶壶打坏。
那粉彩茶壶还小有来头。
某日,华爵天不请自来,坐在她的八仙桌旁喝茶,上等的龙井,他来了便是一通讽刺“龙井是上等的龙井,可茶壶并不是最好的茶壶。”
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一听他讽刺自己茶壶寒酸,显些将瓜子皮卡在喉头,紧接着,一拍八仙桌道“嫌我茶壶寒酸,你给来套上等的,不寒酸的,作为二哥,就要拿出做二哥的样子来。”
华爵天一听,捧着茶壶的手一抖,撒出几滴,随即冷冷回她“不给。”
简澜顿时夺过他手中茶壶,一把摔在地上,瞬间摔个粉碎,华爵天瞬间站起来,躲远一些,瞧着一地云团子滚滚浓烟冉冉升腾,浓郁的龙井茶香味弥漫,茶叶七零八落,甚是惨淡。
她扬扬下巴,示威道“给不给?”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前走,在她震惊的眸光中淡定的走向门口,淡定的说“不给。”
继而,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一把合拢门扉。
简澜气的一把抄起地上的青瓷碎片,咬牙,气呼呼的扔在门上。
那晚上,豪云将一个红漆木盒托莲儿交到她手上,顺便转的他家主子的原话。
就说“这是本殿下想要扔掉的,问问小七要不要?”
简澜打开来,便见了这精致小巧的粉彩茶壶。
一片粉色桃林,片片花瓣飘洒在地上,树下是一紫纱女子的背影,那背影竟然有几分熟悉,发丝上停落的蝴蝶犹如特特戴在头上奇特的花朵。
她看了,甚是欢喜。
且一直都在用着。
后来,她同华爵天互诉衷肠,互相倾慕于彼此,偶尔问起来,他才说了实话,原不成他特特请宫中官窑陶师车宁所制,这场桃园美人图是他亲自所绘,且此茶壶便是为她所烧制,那身姿曼妙的美人背影也是她。
那时,她甚为感动。
现下里,她如获至宝的捧着茶壶,看莲儿追在小家伙身后到处乱跑,不禁无奈摇头,一摸额头,已经冷汗连连。
哄孩子这活计可真不是什么好活计。
豁然想仰天长叹“六哥呀!赶紧平安回来吧!云忆是你的娃娃,你真忍心托付给我?”
大清早,简澜正在呼呼大睡,昨晚上,云忆那家伙根本不睡觉,在塌上玩了许久,一会儿在她塌上尿一泡,一会儿鬼哭狼嚎嚎叫,她摸着被她尿的湿乎乎的棉锦被,听她张大嘴巴哭不停,有一瞬,她极端抓狂,想一把将丫从窗户扔出去。
最后,思及她大概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巴巴的孤儿,只得长叹一声,就此作罢。
如此,尚且不算,最后,她毫不客气的拉在她床塌上一坨,且哭的更加厉害,不得已,才将老嬷嬷叫过来,安置在自己隔壁的房间。
她晚上睡觉都有阴影了,仿佛自己耳畔总也是没完没了的哭闹声,烦躁的她捂起耳朵,然而,仍是接连不断的哭闹声。
也在那一刻,她一瞬间意识到她老娘当年的不易,因此,理解了擀面杖揍在她身上都是理所当然的正确,意在情理之中。
睡得哈喇子直流的时候,被小胖子那家伙摇醒了,她烦躁皱眉,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含糊不清说“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就没睡几个时辰,你娘的就不会消停会儿。”
“主子,是五殿下,五殿下……”
那家伙喊得震耳欲聋。
她烦躁的掏掏耳朵,换个姿势,继续睡。
又被他一把扯住锦被,大声说“主子,五殿下受伤了,昏迷前说只见你,你快去看看。”
简澜嘟囔了一声“受伤便受伤呗!别打扰我休息……”
受伤了?
腾——
简澜瞬间睁开双眸,自被窝中弹跳起来,因着昨晚被小家伙折腾到很晚,衣袍都没换,便睡着了,她擦擦唇畔的哈喇子,看向小胖子说“你说谁?”
“五殿下。”
她一把拽住他,急迫的问“五哥如何了?”
他声音发颤的说“五殿下同侵犯边境匈奴征战中,不幸受伤了,方才一直喊着小狐狸,小狐狸……”
小胖子话还未说完,简澜便蹿下榻来,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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