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谷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萧然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将最后一片金叶子塞进怀里——异能空间的入口隐在衣襟内侧,他指尖微动,那些沉甸甸的物件便悄无声息地落进了空间里,连带着那半张地图和母蛊克星的玉珠也一并收妥。
“沈先生倒是手脚麻利。”赵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弯腰检查老妪的尸身,指尖在对方腰间摸到块令牌,上面刻着“内阁”二字。
萧然转过身,脸上又挂回那副温吞的笑:“出门在外,总得有点保命的本钱。”他瞥见赵晏手里的令牌,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侯爷这是发现了什么?”
“土司背后果然有朝廷的人。”赵晏将令牌扔给他,“内阁的人插手南疆事务,怕不是想借母蛊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萧然接过令牌掂量了下,材质是上好的暖玉,雕工精细,边角却有磨损,像是常被人摩挲——能在令牌上留下这种痕迹的,定是内阁里位高权重之辈。他不动声色地将令牌收进空间,笑道:“看来咱们得赶紧回京城报信,免得夜长梦多。”
赵晏点头,目光却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萧然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傻:“侯爷说笑了,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哪来的‘记得’一说?”他故意往谷外走了两步,脚下踢到块石子,“倒是侯爷,总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赵晏盯着他的侧脸,那眉骨的弧度、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分明和当年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重合。只是那时的赵珩,眼尾总带着点怯懦的红,不像现在的“沈砚”,看似温和,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冷。
“或许是我认错了。”赵晏收回目光,语气淡了些,“走吧,该返程了。”
萧然松了口气,刚要迈步,却见谷口方向突然冲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侍卫翻身下马,跪在赵晏面前:“侯爷,京中急报——内阁大学士周显联合几位大人,说您在南疆通敌叛国,现已派兵围了侯府!”
赵晏的脸色沉了下去:“周显?”
萧然心里冷笑。周显是新帝的心腹,当年原主母亲被定罪,便是他一手操办。如今看来,这人不仅要除掉赵晏,怕是还想借母蛊控制朝野——倒是打了副好算盘。
“看来咱们回不去了。”萧然摸了摸下巴,“侯爷打算怎么办?硬闯?”
“硬闯只会坐实通敌的罪名。”赵晏皱眉,“得先找到周显通敌的证据,再找机会面呈新帝。”
“证据嘛……”萧然笑了笑,从空间里摸出那半封信,“或许这个能派上用场。”
赵晏接过信,越看脸色越沉:“周显果然是内鬼!他当年就和土司有勾结,害死了先皇暗卫……”他忽然抬头看向萧然,“你早就知道?”
“猜的。”萧然耸肩,“毕竟这种老掉牙的剧情,话本里写得可不少。”他往谷内望了望,“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显的人既然敢围侯府,自然也会在回京的路上设埋伏。咱们得换条路走。”
“换路?”赵晏挑眉,“南疆的路除了官道,就是些猎人走的小道,崎岖难行,而且……”
“而且瘴气重,毒虫多,对吧?”萧然接话,从空间里翻出张泛黄的地图,“但我这里有张早年猎人画的详图,据说能绕开官道,直达京郊的密道。”
赵晏看着地图,上面的标注细致得不像寻常猎人所为,倒像是……皇家秘探绘制的。他刚要开口,却见萧然突然按住他的肩,低声道:“别动,头顶有东西。”
话音未落,数支毒箭从树冠间射下,直指两人心口!赵晏下意识拔刀格挡,却见萧然比他更快——他身形一晃,看似踉跄着躲到赵晏身后,实则手腕翻转,三道银芒从指尖飞射而出,精准地钉在射箭人的咽喉上。
“问天剑法的‘流萤’式?”赵晏愣住了。这套剑法是当年赵家家传绝学,他只教过一个人——赵珩。
萧然收势站稳,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语气自然:“书上看的,随便练练,没想到真能用上。”
赵晏盯着他的手,那握剑的姿势、发力的角度,分明和记忆里的少年分毫不差。他忽然笑了,不再追问,只道:“看来沈先生的书,当真是包罗万象。”
“过奖。”萧然颔首,眼底却掠过一丝算计。赵晏这反应,是认出了剑法,却故意不点破——看来这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倒是值得合作。
系统在他脑海里哼道:“装,继续装。再装下去,人家都要把你当亲弟弟疼了。”
“疼?”萧然在心里回怼,“能疼出银子来吗?能疼出内阁的情报吗?”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腰间挂着周府的腰牌,“不过周显倒是送了份大礼——这些人的衣服,刚好能让咱们混出南疆。”
赵晏看着他熟练地扒下尸体的衣服,动作利落得不像个书生,忽然觉得“沈砚”这两个字,就像层薄冰,一戳就破。但他没再问,只是配合地收拾起行囊:“密道入口在哪?”
“翻过前面那座山,有个废弃的驿站。”萧然将地图折好,“不过路上得委屈侯爷扮成我的随从,毕竟……”他指了指赵晏的脸,“侯爷这张脸,太好认了。”
赵晏挑眉,倒也不恼:“那沈先生打算扮成什么?”
“富商。”萧然从空间里摸出件锦袍换上,又戴上顶玉冠,瞬间从温吞书生变成了矜贵公子,“带着个落魄随从赶路,才不会引人怀疑,对吧?”
他对着水面理了理衣襟,映出的面容俊朗温润,却在眼底藏着抹不易察觉的冷。赵晏看着他的倒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少年赵珩偷穿了他的锦袍,站在铜镜前傻笑,说将来要挣很多钱。
“在想什么?”萧然回头,恰好撞进他的目光里。
“没什么。”赵晏移开视线,“走吧,别让周显的人等急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道走去,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然走在前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周显,新帝,废黜的皇子身份……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而他萧然,最擅长的,就是在乱棋里,走出一条能赚得盆满钵满的路。
至于赵晏认没认出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场任务,他必须赢。
山路蜿蜒,两侧的林木愈发茂密,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萧然的锦袍上,倒真有几分富商出游的闲散模样。赵晏换上随从的灰布衣衫,身形挺拔依旧,只是刻意敛了气势,跟在他身后半步,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落在前方那人的背影上。
“侯爷不必这么紧张。”萧然忽然回头,手里转着颗刚从空间摸出的玉珠,“咱们现在是主仆,你这眼神太凶,倒像是要劫道的。”
赵晏收回目光,淡淡道:“只是在看有没有埋伏。”
“放心,周显的人没那么快追来。”萧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道隐蔽的山涧,“从这里下去,绕过黑风口,就能到废弃驿站。”他俯身拨开涧边的藤蔓,露出陡峭的石阶,“就是难走了点,委屈侯爷了。”
赵晏没说话,先一步踏上石阶:“我开路。”
萧然看着他沉稳的背影,指尖在袖中轻轻敲击——赵晏的反应很有意思,明知他身份可疑,却依旧选择合作,甚至甘愿屈居人下。是念着那点模糊的旧识情谊,还是另有所图?不管是哪种,对他的任务而言,都是可利用的破绽。
“别琢磨了,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驿站。”系统在他脑海里催促,“我刚探测到西边有股人马在靠近,速度很快。”
萧然挑眉,快步跟上赵晏:“加快脚步,有客人来了。”
两人沿着石阶往下走,涧水潺潺,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摆。走到一半,赵晏忽然停步,侧耳听了听:“是骑兵,至少五十人。”
萧然探头往涧底望了望,深不见底,水面泛着幽光:“看来周显是铁了心要咱们死在南疆。”他从空间里摸出个小小的铜哨,递给赵晏,“等下我引开他们,你往驿站走,到了那里吹三声哨,我去找你。”
赵晏皱眉:“你一个人?”
“放心,我这人惜命得很。”萧然笑了笑,从空间里翻出件黑色斗篷披上,“再说,对付这些杂兵,还不需要劳烦侯爷出手。”他转身跃下石阶旁的陡坡,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赵晏握着铜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刚才那跃动的身姿,轻盈得不像个书生,倒像是……练过武的。可他认识的赵珩,小时候连爬树都怕摔。
没等他细想,马蹄声已近在咫尺。为首的骑士勒住缰绳,看到赵晏时眼睛一亮:“找到赵晏了!大人有令,死活不论!”
赵晏拔刀出鞘,冷声道:“就凭你们?”
刀剑碰撞声瞬间响起,赵晏虽只有一人,却凭一身武艺杀得五十骑兵阵脚大乱。他刻意留了活口,刀锋架在一个骑士颈间:“周显让你们来做什么?”
骑士哆哆嗦嗦道:“大人……大人说,要让您和那个姓沈的……永远留在南疆……”
赵晏眼神一沉,刚要再问,却听密林里传来几声惨叫,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里一紧,刚要追过去,却见萧然施施然从林子里走出来,斗篷上沾着点血迹,手里还拎着个钱袋。
“解决了。”萧然晃了晃钱袋,叮当作响,“这些人还挺富,搜出来不少银子。”
赵晏看着他,又看了看密林深处倒着的几具尸体——全是咽喉中了一刀,干净利落,显然是高手所为。
“你的刀法……”
“看书学的。”萧然打断他,语气轻松,“《南疆搏杀术》,里面说对付骑兵要先砍马腿,再割喉咙,挺实用的。”他抖了抖斗篷上的血渍,“走吧,再磨蹭真要天黑了。”
赵晏盯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看书学的”这四个字,或许是他这辈子听过最荒谬的托词。但他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跟上。有些事,急不来。
两人赶到废弃驿站时,天色已擦黑。驿站的木门虚掩着,里面蛛网密布,墙角结着厚厚的灰尘。萧然推开内堂的门,从空间里摸出火折子点亮,照出一张破木桌和几把椅子。
“将就一晚吧。”他将火折子递给赵晏,自己则在角落里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个还算干净的水缸,“有水,能解渴。”
赵晏接过火折子,忽然道:“你好像什么都能从怀里摸出来。”
“出门在外,备着点东西总没错。”萧然从空间里摸出两包干粮和一壶水,扔给赵晏一包,“吃点东西,今晚怕是睡不安稳。”
赵晏接过干粮,看着他熟练地用匕首将干粮切成小块,就着水慢慢吃,动作优雅得不像在荒郊野岭。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赵珩在宫里用膳,哪怕只是一碗白粥,也会用银勺小口小口地喝,说这是母亲教的规矩。
“在想什么?”萧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没什么。”赵晏收回目光,咬了口干粮,“周显在京中势力庞大,咱们就算带着证据回去,怕是也见不到新帝。”
“谁说要见新帝了?”萧然挑眉,“咱们要见的,是那些看不惯周显专权的老臣。”他从空间里摸出那张内阁令牌,“有这东西,总能找到几个想扳倒周显的人。”
赵晏看着令牌,忽然明白了:“你想借老臣的手,逼新帝处置周显?”
“不止。”萧然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周显是新帝的心腹,扳倒他,就能动摇新帝的根基。到时候……”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到时候,这皇位,或许就能换个人坐了。
赵晏看着他眼中的野心,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个怯懦的赵珩,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可眼前的“沈砚”,又处处透着赵珩的影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狼嚎,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萧然和赵晏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看来客人又上门了。”萧然从空间里摸出把匕首,“这次,该轮到侯爷露一手了。”
赵晏拔刀出鞘,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乐意奉陪。”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手里的弯刀带着寒光,直扑两人面门!赵晏挥刀格挡,刀风凌厉,瞬间砍倒两人。萧然则身形一晃,避开另一人的攻击,匕首从对方肋下刺入,干净利落。
“这些人是杀手组织的。”赵晏看着黑衣人的服饰,“周显为了杀咱们,倒是下了血本。”
“血本?”萧然冷笑,从一个黑衣人怀里摸出块腰牌,上面刻着个“影”字,“‘影阁’的人,杀一个人要一千两银子,周显这次怕是花了不少钱。”他掂了掂腰牌,“这牌子值五十两,也算回点本。”
赵晏看着他认真地将腰牌揣进怀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管他是赵珩还是沈砚,这爱钱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两人清理完黑衣人,刚要喘口气,却听驿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比之前的骑兵更多,更密集。
“是周显的主力。”赵晏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火把的光,“至少有两百人。”
萧然走到他身边,看着火把的光越来越近,忽然笑了:“看来咱们得换个地方了。”他指着驿站后院的柴房,“那里有个地窖,是以前驿站存粮食的,能藏人。”
赵晏挑眉:“你怎么知道?”
“看书……”
“别告诉我又是看书学的。”赵晏打断他。
萧然笑了:“这次是猜的。哪个驿站没个藏东西的地窖?”
两人钻进柴房,萧然果然在柴堆后面找到个地窖入口。他掀开木板,示意赵晏先下去,自己则在上面撒了些硫磺粉——防蛇虫,也能掩盖气息。
地窖里漆黑一片,弥漫着霉味。萧然点亮火折子,照出个不大的空间,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麻袋。
“委屈侯爷了。”他将火折子放在地上,找了个相对干净的麻袋坐下。
赵晏坐在他对面,看着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忽然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活下去。”萧然语气平静,“赚很多钱,然后安稳度日。”
“我不信。”赵晏摇头,“你身上的气息,你的眼神,都不像只想安稳度日的人。”他顿了顿,“你是不是……想报仇?”
萧然心里一动,面上却笑了:“侯爷觉得我有什么仇要报?”
“你的身份,你的来历,还有你对周显的态度……”赵晏看着他,“你和他,一定有仇。”
萧然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侯爷知道先皇暗卫为什么会全军覆没吗?”
赵晏皱眉:“不是被周显出卖了吗?”
“不止。”萧然声音低沉,“他们还找到了一个秘密——关于先皇驾崩的秘密。”他抬眼看向赵晏,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你说,如果先皇的死另有隐情,新帝的皇位……还坐得稳吗?”
赵晏的脸色猛地一变:“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然笑了笑,语气又恢复了轻松,“只是听说的野史,当不得真。”他看了眼火折子上跳动的火苗,“别聊了,省点灯油。等他们走了,咱们还得赶路。”
赵晏没再说话,却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萧然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层浪。先皇驾崩时,他确实觉得有些蹊跷,只是新帝登基名正言顺,他也就没多想。
地窖外传来周显人马搜查的声音,脚步声、呵斥声、刀剑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远去。
“走了。”萧然熄灭火折子,率先爬了出去。
赵晏跟上时,见他正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的残月。月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竟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在想什么?”赵晏走过去。
“在想,京城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萧然回头,笑了笑,“走吧,去京城。”
赵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回京之路,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惊险。而身边这个自称“沈砚”的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吸引着他一步步靠近,却又始终看不清真相。
但他有种预感,解开这个谜团的那一刻,整个大靖的天,或许都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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