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回到家中,神思恍惚的靠坐在窗台前,望着庭院内的景致,心思却已经不知晃荡到哪个点上,总觉得没个着落那般,怪难受的。
“小姐,外头风大,还是别坐通风口处,莫要着凉了。”
耳边是明媚温柔的劝解声,陆瑶摸着窗台处凹凸不平的雕刻纹路,头也不回的问:“明雅,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家中分明是看好梁筠承这人的,可我并不想嫁给他。”
明雅是陆瑶的贴身婢女,性格温和如恰当好处的茶水,平和而令人精神清爽,此刻开口也是不紧不慢。
“小姐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想必梁家之人应该会知难而退,另选他人。”
陆瑶低眉敛目的看着眼前的花纹,好似在走神,可眼中却是一闪而过的暗芒,语气依旧茫然无措:“真的会是这样吗?”
明雅对陆瑶的变化一无所知,在桌前体贴了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窗口边的陆瑶,让她暖暖手,等她接过才继续说道:“消息是梁家那边传递过来的,必然不会有假,想必小姐是可以成功避过这次联姻。”
陆瑶沉默良久,明雅感觉小姐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这另她心里头有些不安:“小姐为何郁郁寡欢,可是觉得哪里不符心意的吗?”
这一次出门回来,小姐似乎变得有点不开心,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了吗?
陆瑶轻缓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嘱咐了一声:“我去母亲院子里一趟,你们不用跟来,我想一个人走走。”
明雅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加劝解,有些事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懂,梁家与陆家家世匹配,梁少爷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翼城好多女子都想嫁给他,为何小姐如此抗拒?
陆瑶出了院子,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带,府中匆匆而过的下人们,即便是低着头恭顺行礼,她也能够感受到那种避之不及的淡漠。
好像她是个病虫,人人都想和她保持距离,这教她想起了这阵子自己做下的事情,简直像个没头脑的智障。
后悔,非常的后悔。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造成的影响已经扩散出去了,现如今她需要做的是挽救,对父母坦诚便是最重要的一步,免得让疼爱她的父母对她生出厌憎的情绪,从而放弃了她。
如今她就像站在大雾前一样,不往前走,永远也看不清前路有什么,唯有说个清楚明白,家人才会懂她要的是什么。
明雅发觉的小姐的不对劲,靠着门廊的柱子边上始终觉得有些不安,看到明玉从外头回来,顿时不悦的询问:“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你在小姐身边侍候,你是小姐的贴身婢女,需要出去做的事情自有二等丫鬟。”
这让突然被训斥的明玉心中恼火,可她还是按压下火气,毕竟明雅虽说与她同级,可却来得早,与小姐关系亲近些,她不好得罪,只得耐心解释:“明雅姐,你这是怎么了?这般大的火气,我哥娶嫂子,刚刚前几天我才和小姐告假回家一趟,你莫不是忘记了?”
明玉撅了撅嘴,显得有些委屈。
明雅尴尬了一瞬,避重就轻的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那个主意到底对不对,你与我不同,我是陆家的家生子,与主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姐名声受损,到处都是议论声,我实在不安。”
明玉眯了眯眼,软了语气安慰道:“无论对不对,如今都已经这个地步了,唯有将错就错,总不能事情已经做了又半途而废,以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件事我一开始就是不赞同的,破坏名声的同时也会毁了小姐的前程。”明雅心中摇摆不定。
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明玉依旧是意有所指的安抚:“外头的议论声不过是一时的,等熬过这段时间,他人有了其他话题,自然会失去对小姐的注意力,以陆家的在翼城的地位,小姐名声受损也不愁嫁。”
明雅没再说话,真的会这样吗?
————
这边陆瑶已经来到母亲的院内,陆夫人正在午睡,听下人禀告自家女儿有事而来,顿觉得疲惫不堪,最近儿女都不听劝告胡作非为,弄不清他们心里头想些什么,便是夫君也承受着几个兄弟以及族里的压力。
都说她这个女儿损害陆家儿女名声,要是不处理她,今后家中儿女都无人愿结姻亲。
没有什么宠爱会一直保持不变,如果陆瑶继续作死,家中长辈也保不住她。
最让她失望的是,即便这几天她身体不适,儿女也从来没有过了探望过她,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将自家长辈已经排除在外。
陆瑶并不知道自家母亲所思所想,等看到自家母亲由人扶着出来的时候,她才忍不住眼皮一跳:“母亲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可有请大夫过来瞧瞧。”
陆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反问:“可是有事?”
只见她摆出这种态度,陆瑶就好像老鼠见了猫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即将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安静了一会儿,陆瑶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母亲我今日是来与您说说我婚事的。”
陆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闺阁女子,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哪里来的那么多提议!”
其实这也不过是气话,如果陆瑶真的不喜欢,强扭的瓜也不甜,他们不是那种固执己见的父母,哪里真的会舍得强迫孩子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可这一段时间,陆瑶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失望,陆夫人语气中难免有泄愤的意思。
“我知道母亲舍不得我为难,之前是我自己入了魔障,自以为是,今日前来便是想要与母亲敞开了说,我不想嫁给梁筠承。”
陆瑶语气沉沉浮浮,心绪同样起伏不定,说出这番诚恳的话也是大为不容易,是他们这个人家的孩子,从来说话都是委婉谦逊,而不是这般直白不讲理。
陆夫人见到陆瑶脸上那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倔强,作为母亲她对自家孩子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她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一瞬,轻叹了一口气,软下心来。
“无论如何,你总要说个为什么,毕竟梁家所能够带来的利益极为诱人,梁筠承这孩子又极为优秀,也是解释一下你这段时间所作所为的意义。”
陆瑶见母亲这般通情达理,眼眶一热,最近饱受非议明明是自作孽,可这会儿却觉得委屈极了,心知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努力收敛心中复杂滋味,正了正神色。
“梁筠承这人远看还好,近看母亲可能不知道,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气味,按理说一个人的好坏不能取决于一个特别的片面之上,而应该看整体表现,可一个特别的地方也许也能够否定一个人的全部。”
说来说去,陆瑶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总而言之就是梁筠承这人有点奇怪,明明看似普通的作为,放在他那平静无波的神情中,总觉得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汹涌澎湃的海浪。
非常令人惶惶不安,此刻的陆瑶便有些深陷迷茫而不自知的惶恐,陆夫人也觉察出不对劲,要说一个梁家公子不至于让自家闺女露出这般害怕的神情,好像提都不想提及,未免太过怪异了。
“你莫不是特意找一个理由搪塞于我吧?梁家公子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奇怪,而且真要有特异之处,怎么别人都没有发现!”
陆夫人到底不是容易受人影响的女子,到了她这个年龄段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也不会将陆瑶所说的置之不理,如此发问也是一个刻意怀疑,从而观察闺女是否心虚,分析闺女所言的真假。
陆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外人看来这个婚事分明是天作之合,就以她现如今的名声来说,还可以说是她高攀了梁家,可这其中的心历路程唯有她自己明白。
“我也知道,我提起这件事没人会相信,可是我宁愿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想嫁给梁筠承,从这一点上母亲就该明白我这走投无路的焦灼之心。”
陆瑶没有马上说起坏了名声的想法是别人给她建议的,别人建议是一回事,实行起来还是要她自己亲自动手,而她自己也这么做了,说明那会儿她真的是有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对此,陆夫人也是哑口无言,显然是没想到陆瑶这段时间不断上窜下跳竟然这个原因,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卧槽,心疾都要犯了,这闺女委实能折腾,陆夫人此刻只想静静……
伸出素白的手指,指着陆瑶那副委屈吧啦的脸,膈应了半天才无可奈何的叹息:“你呀!怎么这般蠢笨,简直是上辈子欠了你……你个讨债鬼。”
一句话中隐含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以及我家闺女怎么这么傻的郁闷与哀愁。
陆夫人心情复杂得想要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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