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说话的云柔上前两步拉上四小姐的手,柔柔道:“好妹妹,你也别气了,我知道你对我们二房好,只是除掉姜云妨这件事儿需要从长计议,妹妹先回去歇息着吧。今日砸了的这些东西,妹妹照实赔一半就行了,另一半算讨个彩头,岁岁平安嘛。”
云芯知道姜云柔这是给了她个台阶,可是面子上仍旧过不去,她冷哼一声,将手抽出,拂袖而去。
后面孙氏的声音隔的远远儿的还传了过来。
“将碎了的东西写张单子,给三夫人送去!”
云芯顿了顿,走得更快了。
孙氏望着她狼狈的身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欢喜地不可遏:“这贱蹄子还来我这里撒野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那副容貌,还敢骄纵成那副模样,撒气给我乖女儿看。”
云柔紧走两步,抓起了孙氏的手,责怪地摇摇头:“母亲,这次还是你太心急了。”
“姜云妨出去野游,依大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给她配备一些暗卫呢?就算没有暗卫,身边也是有些高手护送的。是娘亲莽撞了。”
暗卫?孙氏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姜云妨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的下来。王氏那个狡兔,必有三窟,是我低估了。”她惋惜,此次错过了这般好机会,还打草惊蛇,下次想要除掉姜云妨这个眼中钉,可就难上加难了。
“也不怪娘,都是三房那母女太过于心急了。”
孙氏冷哼一声:“他们当然心急,过几日便是宫里的盛宴,这一次盛宴可是给宗室子弟挑一些贵女做儿媳妇人选的,三房出头的机会在此一举,自然巴不得姜云妨快快死去,没了姜云妨,还愁看不到她姜云芯?”
“反倒是苦了我的云柔,相貌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娘眼里,也没比姜云妨那个妖货差到哪里去,才艺更是她望尘莫及,若不是她大房势力大,还有个王家作靠山,怎能把你压得死死的!”说到这里,孙氏更是怒不可遏。
姜云柔的眸子中划过一丝微讽。
相貌好?那前提也是‘在娘眼里’。同是姜家人,她便没有姜云妨那副倾国倾城的好样貌。
不过,一个空有容貌的小姐,没有才华,也不配占着那么好的地位。
那些地位,那些靠山,若是给了自己……
她的手在孙氏手上慢慢收紧。
“若是姜云妨死了,王氏必定大受打击,中馈之权还不知会落在谁手里,而我女儿的出头之日,也会来临。”
“所以,姜云妨必须死。”
孙氏那双美眸中,杀意上涌,如风雨喧腾。
次日,云妨起了个大早,拾掇了起来。
这还是她大病初愈后,第一次出承欢阁。
“小姐可真是老奴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妇人放下手中的梳子,拿起了一盒水粉,却又放了下去,叹息,“小姐这副灼人容貌,可真不需丝毫水粉来点缀,老奴真是无从下手。”
云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低垂,神色疏冷。
“妈妈盛誉,云妨愧不敢当。”
这是新来的刘妈妈,先前是宫里头的掌事嬷嬷,为人老练圆滑,对于宫廷内的腌臜之事及其精通,却又守口如瓶,算是一个宝贝。王氏将她找来给云妨做院内的掌事妈妈,也是机缘巧合之事。
刘妈妈的丈夫死得早,她又要陪同主子进宫,便只好将女儿寄托在亲戚家里,自己在宫里头操劳忙碌,每月寄回去贴补亲戚。待到自己放出宫,欢欢喜喜地去见女儿,却得知自己的女儿早就失足落水而死。然而亲戚白白收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刘妈妈一怒之下与他们撕破了脸,愤然离去,却又无处安身。恰巧经人介绍,碰上了王氏,王氏见她是个难得的妙人儿,便将她安置在了云妨身边。
当然,也是本着让她提点提点云妨之意的。
她在宫里头三十多年,见过多少富贵人,五湖四海的娇艳花皆汇于深宫之中,什么好看人没见过,自己就算好看,也还真没好看到那样的程度。
见云妨面上冷淡,刘妈妈摇摇头,心里叹息。
她着实看不透这嫡长小姐。不过啊这嫡小姐生的确乎好看,若是再加上这样的一个性子,将来前途必然不可估量。她在宫中看过太多的美艳女子,这样的女子反倒是世间最难得,也最适合生存的女子。
镜子里的云妨,目光寡淡冷清,容貌明艳的有些摄人。
这一世,她定要顽强的活下去。不光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小姐,这两件衣裳您属意哪一件呢?”阿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妨转身看去,又侧眸瞥向一旁的刘妈妈,问道,“妈妈觉得,哪一件更好呢?”
“回小姐,奴婢觉得,小姐容貌已然震慑人,倒不如穿些素净的,来压压。”刘妈妈如实说道。
“也就是说,那件宝蓝的,更合适了?”
刘妈妈点头。
的确,她的这幅容貌,理应穿些素净的来压压艳气。
但是,为什么要压呢?
她要的,从重生那一刻开始,便不是被任何人压!
为什么偏偏要矮人一头呢?
为什么有一幅好看的样貌,还要怕人说自己媚俗呢?
为什么要活得战战兢兢给别人看呢?
她姜云妨到底在怕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要压呢?”云妨问她。
刘妈妈没曾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无言以对,错愕在原地。
“我是姜家的嫡长女,京城第一贵族,姜氏长房的嫡长女,压给谁看呢?”云妨指了指那件红的,“就这件,现在给我换上。”
刘妈妈回神,深深一拜,恭恭敬敬地接过衣裙为她更衣。
刚才那一刻,她仿佛在这女子身上看到了皇后的风华。
那种没人能够左右她思想的风华。她从一开始决定了走哪一条道路,便如磐石一般,无人能够将其更改的光华。
太骄傲了。
但这未必是坏事。她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这样光彩照人的女子,将来所嫁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刘妈妈还真是好奇。
昨夜的大雨浇灭了洛阳的暑气,晨光熹微,水气熏熏袅袅,一路走去,姹紫嫣红色被雨打飘零,纷杂地落了整个姜家,却无丝毫狼狈,反倒是将这座古宅洗的更艳了些。密密匝匝的花瓣坠不住那些水珠,任其滴滴答答地落于地上,落于女子脚边。
“那日的事,你真的想不起丝毫了么?”王氏着一袭宝蓝苏绣百褶裙,一副翡翠头面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她不紧不慢,踏着雨水前行,声音温软和煦,同身旁的云妨闲谈。
“是何人害你,何人救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女儿想不起来了。”云妨行在王氏身边,一身红衣衬得她肤色极白,艳丽的不可方物,足以冲垮雨水带来的冷清。
便像是一团火,烧在清冷的晨雾中。
“想不起来也好。”王氏叹了口气,张张嘴,却又将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娘亲想说,是二房和三房干的吧。”
王氏点点头,却又猛然止住步子,惊诧地看向云妨。
云妨目光疏冷:“若是在鬼门关前走一趟,差点送命,还不知是谁人害了自己,谁人恨不得自己下地狱,那可真就是痴傻了。”
王氏看了她许久,才道:“怪不得这几日觉得你有些不同了,还当是自己的错觉,原来是真的。”
“都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早早地看到了这些腌臜事。”
“你父亲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责备我呢。”
“不怪娘亲。”云妨道,“云妨也想活得明白些。”
“也罢。走吧。”王氏携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什么时候起,她的女儿也长大了。
原来想着,让云央好好保护他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现在看来,云妨自己也是个明白人。
虽说这是好事,但是想想,也心疼。
不是她自己愿意变得,而是被后宅之事强行变的。
而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穿过几个抄手游廊,再行过水声潺潺的水北榭,便是老夫人所住的锦华苑。
远远地,老夫人身前的崔妈妈看见浩浩荡荡的大房一众人等,便迎了上来,深深一福,道:“老奴见过长小姐,见过大夫人。”
“崔妈妈请起。老夫人可醒来了?”王氏端起端庄的笑容,问道。
“老夫人早醒了,正在厅里头用膳呢,夫人小姐,快请!”崔妈妈在前头引路,将两人直直送到门口,打帘而起,道,“老夫人,您看是谁来了?”
老夫人本家姓荣,后来被送给表亲王家作养女,曾被先帝钦封为县主,御赐封号景慧,后来又因为在前线战争危急之时,进宫献策,而被晋封为了郡主,是当时一顶一的贵女。同姜家老太爷是青梅竹马,琴瑟合鸣,举案齐眉多年,如今虽然两鬓花白,但精神头好得很,气质华贵,依稀能看出当年名扬洛阳的风采。
这样的事迹,这样的风华,也无怪当年姜老太爷顶着自个儿母亲的压力,许诺她只娶她一人。
老夫人眯眼看去,看到来人是云妨,那张遍布褶皱的脸立刻笑了起来,就像是虬枝逢春,和煦的招招手,唤道:“云妨,是云妨么?快来祖母跟前,让祖母好好看看!”
云妨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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