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汤看向洛长歌:“这地方如何?”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不错。”洛长歌环顾四周后点点头,“能长睡此处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望那些冤魂不要向我洛长歌索命才是。”
商汤不悦:“胡思乱想。”
洛长歌只是笑笑,不语。她丢掉手中的剑,赤手刨着坟坑,商汤眸光沉了沉,非但没有劝阻她,反而学她挽起袖袍蹲下身子:“我帮你。”
洛长歌不领情的拂开他的手:“你身娇肉贵的,哪里干得了这种粗活?还是找块树荫坐着歇歇吧,别给我添乱。”
洛长歌的指甲全部断裂,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十根纤纤玉指鲜血淋淋,她却像是不觉疼痛一般继续刨着。
商汤抓住洛长歌的手放在她自己眼前:“这么做你便会觉得好受么?”
洛长歌挣脱他的桎梏,垂眼专心致志的挖起坟坑:“随你怎么认为。”
商汤瞧着她的后脑勺许久,终究什么都没说。
直到刨到十指全无知觉,洛长歌才舍得将内力凝在指尖,片刻便挖出了个方圆十米的大坑,看得商汤瞠目结舌:“你挖这万人坑做什么?难不成打算把所有人都埋这里?”
“撞上我这个灾星是他们倒霉,我虽没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但挖个坟坑还是绰绰有余的。”洛长歌自嘲笑笑,忽又露出一副剥削工人的土财主嘴脸,“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趁月黑风高把尸体都从捕快手里给我抢回来!”
“……”商汤张了张嘴,只得认命的离开。
洛长歌一掌拍在地上,堆在坟坑周围的泥土被弹力抛向空中,竟均匀的覆盖在坑中百余具无头尸身中。草苗奇迹般的都在上头,泥土很是紧凑,看不出被翻过的痕迹。
洛长歌拿着块被虫蛀得到处都是虫眼的朽木问商汤:“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插块墓碑?”
商汤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乐央,其实我觉得后事还是交给他们去办亲人比较好。”
“你真觉得这样更好么?”洛长歌反问,“大表哥,在你看来是生离痛,还是死别苦?”
“生是说不定,死是不可能,若非要做个选择,自然是活着好。”
“既然如此,我将他们葬于此地,而后伪造出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假象又有何不对?”
商汤顿时了然,笑容明媚得将初升的骄阳给比了下去:“难为你竟是如此有心。”
“有心?”洛长歌失神的念着这二字,忽而巧笑嫣然,“大表哥错了,我才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这么做不过是想省些银子罢了,不然这么多家属们找上门,我和你怕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对自己好些。”
洛长歌猛地抬头,却见商汤的视线落在别处并未看她,洛长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似关忧似叹息的话不过是她的幻听。
她用力的摇摇头,像是想将奇思怪想都从脑子里甩出去:“走吧,陪我去接个小丫头。”
待二人来到念儿家时,小丫头已经在柜子里睡熟了,小巧的脸蛋儿上泪痕已干。
“你打算怎么办?”商汤问。
洛长歌轻轻的把念儿抱在怀里:“我自己养着。”
从念儿家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恐洛云裳等人担心,两人全速返回客栈。念儿在洛长歌的怀里睡得安稳,而商汤洛长歌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一句。
洛离站在客栈门口一望便是一整晚,却未曾瞧见那抹红色的倩影,让他更加不安的是商汤也一同消失。
一夜未眠,眼珠已被倦意侵蚀得布满血丝,洛离揉了揉发红发胀的眼睛,一睁眼便瞧见洛长歌回来了。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下意识就要迎上去,然而笑意却在看到她身后那人时凝固在了眼里,已离地的脚也落回了原处。
孤男寡女,消失一夜,这本就引人遐想。更何况这两人身上皆有泥土,洛长歌的发丝里还插着几根杂草,所谓“证据确凿”!
洛离的理智全然被怒气吞噬,炙热的视线牢牢锁在洛长歌身上,想把她融化在眼里。他此刻恨不得冲上前去抓住商汤的衣领,在他漂亮的脸蛋上印上自己的五指!
他终究只是苦涩的笑笑,想想便是了,我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这时,他耳边响起了陌生且熟悉的声音:“洛离,谢谢你昨日收留我,我得走了……”
虽嘴上这么说着,高春鸿却是并未挪动脚步,反倒是眼巴巴的瞧着洛离,将“快留下我”四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洛离久久不言语,高春鸿料想他不忍拒绝故用沉默来表达,失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气恼都写在了脸上。她如溺水之人般苦苦挣扎良久,撅起嘴巴就要离开。
谁知她刚抬起脚耳畔就传来了近乎天籁的声音:“你没有银子没有住处能上哪儿去?暂且留下来吧。”
“嗯嗯,嗯嗯。”高春鸿笑得眉眼弯弯,激动得直点头,甚至忘却了女儿家的矜持朝洛离扑去,双手如藤蔓一般缠上洛离的腰身。言语间甜得快渗出蜜来:“我就知道你舍不下我!”
洛离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是将她推开。洛长歌的眼中闪过些许错愕,但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意。她快走几步,欲与洛离打声招呼。
本想推开高春鸿的手此时却鬼使神差的将她揽入怀中,洛离看似不经意的瞥了洛长歌一眼,便搂着怀中的佳人入了客栈。
洛长歌摸了摸鼻子,将悬在半空中的右手默默放下。
阿枫为洛长歌的伤口上药,洛云裳也帮不上忙,便在一旁干看着,见洛长歌除了脸颊和脖子外身上几乎无一块好肉,明明心疼得不行,嘴上却是不饶人:“洛长歌,你长的是猪脑子么?!赏个花灯你也能伤成这样,你还活着干嘛?既然迟早死于非命,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洛长歌眼下的乌青很浓,整个人瞧上去很是疲倦。她揉了揉太阳穴,“好了,我的姑奶奶,你都念叨多少回了!我一夜没睡,您老就行行好,让我休息休息好不好?”
洛云裳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你便是拿银子求我念叨我都不念叨了!”
虽嘴上这么说,她心里也是明白洛长歌需要睡眠,乖乖的朝门外走去,顺便想着要不要亲自下厨为她做些羹汤什么的。
还未等她出房门,身后传来了洛长歌的声音:“姑奶奶,帮我看看念儿醒没有,若醒了给她弄点吃的,我有点困,得小憩片刻。”
洛云裳喃喃自语:“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出去一晚上,居然闺女就有了!”
洛云裳声音不小,这话自然入了洛长歌的耳朵,她一口气没有顺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自是知道洛云裳口中的“这俩人”指的是何人,这念儿的确是闺女,但不是她俩的闺女啊!
洛长歌扶额叹息了一番,云裳这丫头真是单纯的可爱,念儿出生的时候我不过才是个十岁的小娃娃,哪里能有这生孩子的本事?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阿枫?”
洛长歌刚从洛云裳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阿枫却又满脸严肃的问她,她不由的大喊冤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阿枫,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念儿这孩子真不是我生的!”
闻言,阿枫“扑哧”一笑:“殿下,阿枫问的不是这个。”
洛长歌后知后觉:“不是这个?那你问的是什么?”
阿枫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手指轻轻的在洛长歌的伤口上抚过:“自然是殿下的伤……”
见洛长歌沉默不语,阿枫又接着说:“阿枫可没想到,殿下在城东好好的赏着花灯,会赏到城北的玫瑰园里。没想到会武功的殿下,居然会失足掉入玫瑰花丛。没想到,玫瑰刺留下的伤口竟与剑伤无任何分别……
更没想到的是……殿下会瞒着阿枫。”
洛“阿枫心细如尘,我早知瞒不过你,也未曾想过瞒你,只是,终究不想你们为我太过担心。”洛长歌长叹一声,“果然,如此蹩脚的理由,大概只有洛云裳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会相信了。”
“世间少有洛小姐如此率性之人,无忧倒也是件好事。”
阿枫的笑容着带着些许落寞,我又何尝不想做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在父母的庇佑下安安稳稳的长大?
只可惜,没有如果,这不是我的人生。
若我能随心所欲,云裳小姐又有何羡乎?
阿枫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带回到洛长歌身上:“今早,奴婢听说城东袁家昨晚进了刺客,如今院子里全是那些杀手的尸体,然而袁家一家三口却不知所踪。
此事,是否与殿下有关?”
洛长歌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不仅如此,还有城东六十九人、城西十八人、城南二十一人、城北三十六人……他们,皆是因我而死。”
“这些杀手的目标是殿下?!”
洛长歌再次点头,却听到“砰!”的一声,抬头却发现阿枫的身子撞在了桌角,脸色苍白的可怕。
“殿下,他们终究还是行动了,以后的路,可不好走了。”
“他们?你指的是谁?”洛长歌不大明白,“我也未曾做过什么丧尽天良之事,也不曾与什么人有过纠葛,以至于思量了许久,都想不出是何人害我。”
“殿下,你是放弃了皇位没错,但垂涎那个位置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为了夺得这个天下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四下整顿,排除异己,他们自然不敢做得太过。而殿下你,也因为与皇位的那层关系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定然会拔之而后快!”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洛长歌虽笑着,听在阿枫耳中却是比见她哭还要难受,她担忧的唤了一声:“殿下……”
“不是说血浓于水么?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我从未得到过什么,也不奢望将来能得到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我呢?为什么,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阿枫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殿下,憋着难受,这里仅有阿枫一人,你若想哭便哭。”阿枫将洛长歌揽入怀中,让她的头依靠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深宫中本就没有情感,有的,只是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殿下别怕,慢慢便会习惯了。”
“派几个杀手就想取我性命,我的命,当真这么不值钱么?”洛长歌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几乎要将空气一齐冻结。
“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就不配拥有眼睛,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夺了他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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