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陌九的答复后,洛云裳面色惨白,将下唇咬得毫无血色:“道长,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陌九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已落荒而逃。
不得不说,这女子跟他很像,心知得不到,却偏偏妄想。
这么想着,那人的眉眼便浮现眼前。已几年未见,他的面容模糊却又熟悉,陌九早已将他刻在了心上,想割舍都是难事。他性子淡漠,本该是冷漠无情之人,却偏偏兼容天下。仔细想想,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陌九笑过,但他却还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是一段不伦之恋。
但即便天下人否认又如何,二人能相携同心便好,只可惜,那人眼里始终都未曾有他。一直以来,不过是陌九自己单相思罢了。他明白配不上他,却终是不肯放弃,不舍别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陌九收拾好情绪,转身又入了酒肆。
杨小桃捏着衣角的手越缩越紧,好似在苦苦挣扎着。犹豫了许久,她猛地一咬牙:“听闻东荒的世外高人比比皆是,个个拥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不知道长是否也有神力……比如,能让人起死回生。”
杨小桃是善良没错,更从未生出过害人之心,但处于爱情中的女人,都容易迷失本性。她,自然也不例外。
程素衣是顾若尘此生挚爱,现在她死了,顾若尘的心也就空了,她,也就有机会住进去了。纵然情深似海,也抵不过日月变迁,时光来去。只要她不放弃,终有一日,他会注意到她。
可是今日听闻陌九的一番话后,杨小桃不安了。
前世,他舍命救她,为的,是她能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让她爱他,记住他。他,只是单纯的为了她好。
陌九说,她今世是为了来还他的恩情,是为了祝他渡劫,如此说来,二人终究有缘无分。
岁月无痕,再刻骨的伤疤也能抹去,若干年后,顾若尘便会快乐如初。杨小桃不知能否赔他走那么久,她知道现在,他不幸福。
终要离去,不如成全的好。
陌九拧眉问到:“姑娘当真想好了?”
放下,便是解脱。他知道这道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却始终做不到。没想到,他能知晓从前未来,倒不如一个小丫头看得透彻。
陌九惭愧的摇了摇头,果真,白活这二十几载了。
眼圈已经红透,杨小桃却努力的保持笑容:“自然,望道长告知。”
还能如从前一样默默的跟在他二人身后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便已很好。终究,不该奢求太多。
“神力贫僧没有,不过法子倒是有一个。”陌九眯起了眼睛,狡黠且神秘,“只是,不知姑娘会不会答应。”
杨小桃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长请说,我定会竭尽全力去做。”
世界自有平衡,岂能说死就死,说活就活?平衡若被打破,自然需要填补,起死回生之事,自是得付出代价。陌九摇了摇头,看来这小丫头还不是很明白啊!
“这事姑娘怕是做不到的。”陌九抱着酒坛子靠在墙上,打了个很响酒嗝:“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姑娘还是不要再问的好。”
杨小桃非但没有退却,反而上前两步,弯腰给他鞠上一躬:“请道长告知。”这是陌九没有想到的。
陌九托着杨小桃的两臂,将她扶起:“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杨小桃朝陌九作了一揖:“小桃难得有想为之事,望道长成全。”
“姑娘如此执着,贫道若再拒绝怕就说不过去了。”陌九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法子便是——换魂。”
杨小桃一惊,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换魂?怎么个换法?”
“所谓换魂,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为魂魄找一个新的躯体。只是那躯体必须与要寄宿的灵魂契合,且身体拥有者得阳寿未尽。
如今赵小姐才去世不久,魂魄还未散尽,自然招得回来。若我师傅在此,换魂定会成功,无一丝风险。可惜,此时他老人家远在东荒。而贫道学艺不精,且不说能否找到合适的身体,光是法事能否成功都是未知数。且换魂之事,就算是自愿奉出躯体,对被换魂之人也是极大的不公平。
所以姑娘,恕贫僧无能为力。”
闻言,杨小桃面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她嘴唇微张,两眼瞪出了血丝,手心已是一片濡湿。她两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裙摆,久久不发一言,眉宇间多少流露出些哀伤。
终于,她开口:“其实,道长不是没有办法,刚才之所以会担心我不答应,是因为……我的身体就是最适合的吧。”
顿时,陌九的酒醒了大半,他含笑看着杨小桃,眸子里尽是欣赏:“姑娘果然透彻啊。
不知姑娘是否注意过,不论你去了何处,只要那地方有桃树,哪怕是严严寒洞,桃花也会在瞬间绽放。姑娘受伤后,血液会散发出桃花的清香,而伤口也会很快痊愈,且不留下一丝疤痕。”
“自然知道。”
“这是因为,姑娘是桃花仙子转世,如今的身躯近似仙体。”陌九耐心的解释到,时刻注意着杨小桃的表情,“承载灵魂,再没有比仙体更适合的了。”
“嗯……”杨小桃闷闷的应了一声,双眼雾蒙蒙的,看得陌九一阵惋惜。
她低着头思量了许久,声音中带着些许恳求:“将身体给程素衣,我是不是会死……”不是疑问,是肯定。
但她多么希望在陌九的嘴里听到否定的回答。
陌九摇了摇头:“顾若尘,是你的劫。历劫成功,姑娘自然是回天上位列仙班去了。而且,飞升的你,记忆中也不会再有他。”
“这样,我便连躲在身后偷偷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杨小桃笑着,却笑得人心里泛疼,“刚才说会全力去做的是我,现在想要放弃的也是我。道长,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
“非也非也。”陌九出声安慰,“惧死,乃人之常情。况且,姑娘是因为有所留念。”
杨小桃仍旧不改悲伤,她努力朝陌九笑笑,孤身消失在了这夜色当中。笑容很丑,但好似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陌九呆呆的望着那单薄的背影,许久方才舍得收回视线,举起手上的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说一个女子有帝王之气,也不怕笑掉大牙!这道士莫不是太久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净说胡话?!
陌九的话,洛长歌自然不信,但不知怎的,久久在她心头萦绕,使得她兴致全无。吃了晚饭后,她便早早回到自己房间,打算“一睡解千愁。”
刚刚躺下,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洛云裳就冲进了洛长歌的屋子,将她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洛长歌,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走,跟姑奶奶出去玩儿去!”
洛长歌死死的抓住被子不放,一副“大姑娘遭人轻薄,抵死不从”的架势:“姑奶奶你放过我吧,这天都黑了,你就别折腾我了。让我睡会儿啊,乖。”
洛云裳连拖带拽,很是吃力:“不行,快点给我爬起来,等会儿可不只是掀被子这么简单了。”
洛长歌满脸堆笑:“云裳最漂亮了!”
“说好话也没用,必须起来!”
“云裳最善良了!”
“……”
最后,是洛长歌妥协了。
为什么?因为洛云裳丢出了杀手锏!
记得当时那姑娘笑得奸诈:“长歌乖啊,姑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
——切!吃的!
吃的?
是吃的!
洛长歌的一颗芳心,瞬间就被俘虏了。
洛长歌有些迫不及待,随意披了件衣服就跟着洛云裳出了客栈。
洛云裳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自然不惧怕寒冷。可她洛长歌呢?冬夜的风本就冻人,今夜的更是异常的刺骨,都快在她脸上划出口子了。嘴唇被冻得发青发紫,脸已没有了只觉,呈现出没有血色的惨白。
洛长歌打了个哈欠,摸了摸鼻子愤愤的想,洛云裳这丫头向来不靠谱,我果然不该信她,好想我温暖的被窝啊!
洛云裳跟脑子里缺根筋似的,只顾着自己在前面蹦蹦跳跳,根本就不管洛长歌的“死活”。本来四肢都冻得僵硬了,心更是被寒冰冻住一般凉飕飕的。
越走,洛长歌越觉得不对劲。
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走得好好的,洛云裳突然转到黑灯瞎火的小道,而且还特意挑最偏僻的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树林,那姑奶奶更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洛l长歌的脑子被疑惑填满,她停顿了片刻也还是跟了上去。
走得腿都酸了,洛云裳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洛长歌忍不住开口问到:“云裳,你这是要带我去深山里当野人么?”
洛长歌不满的回头:“问这么多干嘛,难不成姑奶奶还能卖了你?!”这声音,这语调,确实是洛云裳没错。
洛长歌终于安心。
两人又走了许久,身旁红光一闪,洛长歌好奇的偏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她收了心思,将视线放回正前方,却发现前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洛长歌一脸哀怨,大晚上的不睡觉把她拉出来,结果洛云裳自己消失了。敢不敢再无聊一点?
不由的抱怨出声:“洛云裳,你在搞什么鬼?”
除略有些阴森的虫鸣外,再无其他回应。洛长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抱着自己的两臂转身,打算回去。一抬眼,便看到前方黑漆漆的一片,她只觉心碎了。
洛长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为什么就是个路痴呢?
她丧气的蹲在原地。师傅说,与父母走失的小孩子不能乱跑,要在原地待着,等父母回来找他。现在的她也想不到其他法子,只有等良心发现的洛云裳回来把她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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