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快点,就等你一个人了!”洛云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我马上来。”洛离叹了口气,将刻着“长歌”二字的竹笛藏在了枕头下。
桃花山上的桃花凋谢殆尽,桃花寺中那棵相传生长在桃花仙子临盆之处的桃树却是繁茂如初。花瓣愈来愈丰厚,素静的淡粉色竟变为了妖艳的血红色,香味比之一般桃花更浓,传得更远,也更加好闻。
顾家大少爷于树前自刎,尸体却是不知去向,有人猜测他的血肉之躯与桃树融为一体,做了这桃树的养料,才使得它开得如此美艳。但这只不过是玉川百姓怜桃花仙子与这顾大少爷情深而不能相守,唯有抛却性命生死相随的美好遐想罢了!
洛离开了房门,刚迈出一步便有人迎面撞了上来,是个女子。“砰”一声,她的额头碰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颚,耳畔传来了女子“嘶”的抽气声。
洛离倒没有多大感觉,出声询问:“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却是埋着头撒腿就跑,进了隔壁的屋子,“砰”一声将门关上,倒像是生怕他赖上她一般。洛离望着那婀娜的背影暗暗出神,好熟悉,我莫不是同她见过?
洛云裳跳起来敲洛离的脑袋:“小师弟!知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了!还不快点走,发什么呆?”
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难免会有相似之处,定是认错了。洛离移开视线,应了声“好”,便同洛云裳去与其余五人回合。
不多时,隔壁房门从里面打开,探出了个小脑袋,待确认二人不会返回后,娇小的身子偷偷溜进了洛离的房间。她在他的包袱里翻翻找找,值钱的物件却是一件没拿,待将弄乱的衣物都整理好后,女子满意的拍了拍手,大摇大摆的出了洛离的屋子。
这小女子正是高春鸿。
被洛长歌等人赶走后,高春鸿没有归家,拿着洛离给的银子包了辆马车,一路从卞阳跟到了玉川。他们一行人谈笑风生,她便躲在树后田中眼巴巴的看着。快到玉川的时候,车夫趁她下车之际带着她的包袱驾马车跑了。
高春鸿骂得口干舌燥终是无可奈何,只得迈着她那千金玉腿走了几里的路,好在没有跟丢。洛离送的衣服价值不菲,她虽舍不得,但为了果腹只得拿去当了些银子,换了身粗布衣裳。
高春鸿将钱袋子倒着猛抖了几下,两枚铜板掉入她手心,她叹了口气:“这点钱连吃顿饭都不够,看来今晚得睡大街咯。不行,我得去找些活来做!”
高春鸿下了楼,新来的小二打破了盘子,掌柜黑着脸数落着。她走到他身后,唤了一声:“掌柜的。”
掌柜闻言转身,黑黑瘦瘦,小眼尖脸,一副精明相。怒气一扫而空,掌柜讨好的笑着,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姑娘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高春鸿嘿嘿笑着,“我想找份活做,就是想问问你们缺不缺什么端菜洗盘子的。”
掌柜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本就不白的脸黑得跟炭似的:“没钱了?”
高春鸿没有发现异常之处,老实的点了点头:“最近手头有点紧,掌柜的你帮帮忙,我不要工钱,你包我吃住就行。”
掌柜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当我开银号的啊!没钱就快滚!”
“你……”从小到大她高春鸿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怎样?有钱你才有资格教训我!穷光蛋!”掌柜的说着就踹了跪在地上捡碎瓷片的小二一脚,一脸的尖酸刻薄,“三天就摔了我两个盘子,我请你来干什么吃的!这可都是上等货,你赔得起么你!还不快给我弄干净!”
“哼!”高春鸿冷哼一声,咬牙忍住了怒火,提步离开。刚出客栈,楼上就扔了个东西下来,正巧砸中她的脑袋。
高春鸿正欲发作,却瞧见那东西是她的包袱,里面有几件换洗的粗布衣裳。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作穷光蛋,她也没脸再回去了,扔出来的好,省得她厚着脸皮回去拿。
高春鸿捡起包袱背在背上,在大街小巷来来回回,漫无目的,看看能不能碰上哪家酒楼招伙计。
“大娘,你们这里缺人么?”
“……”大娘将高春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姑娘,你这细皮嫩肉的会洗衣服么?”
“不会。”高春鸿一脸真诚,“但我可以学,我很聪明的……”
大娘往高春鸿肚子上推了一把:“去去去,我还有很多事得做,不会就别在这里打扰我!”
“大娘,我……”高春鸿作出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谁知那狠心大娘竟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无奈,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
高春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哪里有人肯用她?在玉川溜达了一上午,腿都快跑断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咕噜咕噜~”
“好在还剩了两枚铜板。”高春鸿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在包袱里翻出钱袋子,打算去买两个粗面馒头将就一下。她铜板没摸着,却是在钱袋子里翻出了张纸条来。
高春鸿摊开纸条,里面写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帮你收拾包袱也不能白收拾,这两枚小钱就当是我的酬劳了,不谢。”
“混蛋!”高春鸿将钱袋子猛地砸在地上,而后发狠的塌了几脚,就如同魔怔了一般。
踩完后高春鸿立马就后悔了,这可是洛离给她的!她连忙弯腰将钱袋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又在衣服上蹭了几下,确认真的干净了方才放在怀里。她拍了拍钱袋子所在的位置,一脸心安的表情。
“咕噜咕噜~”肚子再次抗议,高春鸿只得认命,“看来就只有做苦力了。”
“什么,你要搬大米?”中年男人秃着头,大着肚子,油光满面,连顺眼都称不上。他用肿眼打量着高春鸿,嘿嘿的笑着,“姑娘,八尺壮汉扛起来都费劲,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更别说了,还是找些轻松的活干吧!”
高春鸿说得可怜:“我什么都不会,没有人要我,老板你行行好。”
“真可怜。”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笑得有几分怀疑,“可我这里你也帮不上忙啊!”
高春鸿不得不放下身段祈求:“老板,我找不到活干就得喝西北风了,算我求求你,就让我试试吧。”
中年男人眸光一凝,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而后咧嘴一笑,眼睛都眯成了缝,黄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那你就先试试吧。”
“你答应了!”高春鸿有些不敢相信,激动的握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不谢。”高春鸿不知规矩,中年男人却也没有挣脱,右手顺势就搭在了她的肩上,高春鸿感觉到了不对劲,偏头看他。却见中年男人脸上未露出一丝不自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往里走:“走,我跟你说说你的工作。”
高春鸿只当自己是多想了。但让她与这般长相的陌生男子亲密接触着实是受不了,她闪身挣开,干巴巴的笑着:“老板你可真是好人!”中年男人意犹未尽的搓了搓手,什么都没有说。
“终于搬完了!!”头发都被汗水浸湿,湿答答的糊在脸上,胸前的衣襟也是一片水渍。高春鸿抬手揩脸上凝成滴的汗水,却痛得惊呼出声,“我的手怎么抬不起来了!哎哟!肩膀好痛!腰好酸!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姑娘,没事儿吧。”声音从背后传来。
高春鸿扭头,顿时笑魇如花:“老板好,我是不是可以领工钱了?”
“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中年男人一笑,满脸横肉都跟着抖动,他抬起了手,“这就是你的工钱,拿着吧。”
高春鸿连忙伸手接着,却是大吃一惊:“事先说好的没这么多啊!而且我一下午也只搬了几袋,你应该再扣我点儿才是。”
“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多的钱去买身漂亮衣服穿吧。”
高春鸿很是感动:“老板你可真是个好人!但一码归一码,我只做了这么些活,钱不能多拿的。”说着便埋头数出几枚朝中年男人递了过去。后者瞥了高春鸿手中的铜钱一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铜钱点了一地,声音很是清脆。
高春鸿被吓得不轻,连忙挣脱:“你做什么!放开我!”
中年男人拉着她的手就往怀里拽,高春鸿被带得一头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好在他肉多,也没将她撞疼,就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中年男人将黄牙正对着高春鸿的眼睛:“小美人,你长这么好看还做什么苦力,不如跟了爷。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夜夜快活的不行!”
“滚开!”
“你心里一定也是想要爷的,别装了!”中年男子在高春鸿脖子上哈了口热气,张开双臂欲将她搂入怀中,“真是个小妖精,快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高春鸿恶心得不行,胃里一阵翻腾,抬腿狠狠的顶在了中年男人的两腿之间。
“啊!!”只听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刚才还一脸淫邪的某人瞬间成了猪肝脸,捂着裆部跳来跳去,最后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暴起。
“呸!”高春鸿吐了口唾沫,“老流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连本小姐都敢调戏!如果不想被阉了做太监的话,就别再出现在本小姐的视线里!”
高春鸿将散落在地上的铜板捡起放在了钱袋子里。正在她欲转身之际,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却突然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她的大腿。
“你这个流氓!快给本小姐放开!不然本小姐打死你!”高春鸿意识到了不妙,大吼了一句。可那中年男人仍旧紧紧的抱着,她迫于无奈,只得用拳头不停的敲打着他的脑袋,用另一只脚踹着他的肚子。
一拳正中鼻梁,两条鼻血从鼻孔中流了出来,流进了嘴里,将中年男人的黄牙都染成了红牙。可他仍旧没有放手,扯着公鸭嗓大喊着:“快来人啊!快来给我弄死这个小贱人!”
工人们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两眼发愣,谁都没有挪动一步。
“该死!”中年男人低咒一声,只好下一剂猛药,“工钱加倍!”此话一出,先前无动于衷的工人们都争相朝高春鸿扑了过来。
挣脱不得,又打不过,高春鸿哭丧着一张脸,本小姐莫不是得死在这里?
高春鸿怕得闭上了眼睛,一秒,两秒,疼痛之感迟迟没有来临,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偷偷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却见先前如虎豹一般朝她扑来的几十名工人都躺在地上,哀嚎连连。中年男人全身都颤抖起来,连忙放开了她,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高春鸿高兴得不行,正想看看是哪位贵人相助,头还未来得及偏转,脖子上便中了一击。她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朝地上倒出,青衣男子身形一闪,将她稳稳搂入怀中。
只见那男子脚尖一点,便升至数米高,一阵微风拂过,他已带着高春鸿消失在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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