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似的,高春鸿痛苦的**了一声。
“不能再睡了。”小琛子拍了拍她的脸,“快醒醒。”
高春鸿也不想再睡了,试图睁开眼睛,然而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时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在努力在挣扎,许久之后,眉间的褶皱被慢慢抚平,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又沉沉睡去。
“再睡你会死的!”
死了也好,如此,便可见到洛离和娘亲了。
如此想着,高春鸿睡得更加安稳更加香甜。
“我答应过会照顾好你的,既然承诺了,便必须做到。太医说,若今夜你凭借自己的意志无法醒过来,就只有一辈子睡下去了。”小琛子双手抱头,揉乱自己的头发,言语间尽是无力,“谁能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醒过来?”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我从来都不喜欢你,甚至想过,你这么残忍的女人,死了也好。”小琛子转身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将头埋于两膝之间,发出的声音显得沉闷,“可是陛下抓着我的手,拜托我一定要保护好你。”
“嗯……”
听到声响,小琛子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她仍旧紧闭着双眼,不由的长叹了一声:“我一直都把他当做兄长,而你,是他心爱的女人,如此说来,你便是我嫂嫂。既然是家人,那我断不能由着你死。”
高春鸿不安的拽紧了被子。
“洛离。”小琛子轻声念着。
公子兰曾告诉过他,若有一天,高春鸿厌倦了皇宫中争权夺位的把戏,那么,一定要带走她。待将她安置妥当后,便去找一个叫洛离的男子,哪怕他已拜堂成亲,哪怕他已儿女绕膝,也要将他抢过来绑在她身边。
小琛子当时不懂,现在想来,这个叫“洛离”的男子大概是高春鸿的心上人罢。如此,也不知能不能唤醒她的意识。
“洛离?”处于睡梦中的高春鸿疑问一声。
这法子起了成效,小琛子心中更多的却是悲哀。
他应了一声:“嗯,洛离。”
高春鸿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似是想抓住什么,嘴里不停念叨着:“洛离在哪里?洛离在哪里?!”
“睁开眼就能看见他了。”小琛子继续引导着。
“睁开眼就能看到他……”高春鸿似是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而后猛地从床上坐起,高呼一声,“洛离!!”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十天没有见到光,她用了许久的时间才适应了亮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琛子的脸。
“你终于舍得醒了。”小琛子松了口气,还好,我没有食言。
“洛离呢?”高春鸿环顾四周,发现这大殿中只有她与小琛子二人,她抬头问他,“洛离呢?洛离呢?”
小琛子冷着脸:“洛离是谁?我不知道。”
高春鸿像是被掏空了力气,一声闷响后倒在了床上。她眨着大眼睛盯着床幔,十日前发生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鬼刹说的没一个字在耳畔回响,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滑下。她多想,这只是个梦。
“我……”音还未发全,高春鸿立马换了自称,“……朕睡了多久?”
高春鸿从没有那么信神仙会救苦救难,她虔诚的朝上苍祈祷着,祈祷着小琛子会告诉她,只是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鬼刹的话,是假的,那只是梦,也仅仅是梦。洛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的过着。
然而,小琛子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你已经睡了十天了。”
“你骗朕,朕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睡了这么久……”高春鸿自欺欺人的摇着脑袋,泪水落在了她娇嫩的脖颈之上,几乎灼伤了她的皮肤,“……不可能的,不可能……”
“平白无故?”一想起此事小琛子就来气,“你被人送回来的时候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脸肿得不成样子,要不是我记得这身衣裳,差点就没能认出你。”
“谁送朕回来的?”
“一个穿黑衣服的男的。”这是小琛子对那人仅有的印象。
高春鸿许久未归,小琛子沿着她的气息寻找,也不知是谁的目光。盯得他背心一寒。小琛子连忙回头,却见高春鸿从空中落下,他连忙张开双臂将她稳稳接住,一个转身的时间,扔下她的那个男子已在百米开外。
那速度快如闪电,怕是师傅都无法达到。如此想着,小琛子颇想同那人结识一番,奈何待他想要追之时,黑衣男子已消失在了暮色之中,留在他脑海中的,也就只有纯黑的衣裳及雪白的肌肤。
高春鸿眯起了眼睛:“你确定是黑衣服,而不是灰衣服。”
小琛子不悦:“当然确定。”
练武之人,眼里是极好的,哪里能连这种东西都认错?这分明就是看轻我!
指甲戳破了高春鸿的掌心:“很好,竟然连他都来了……”
重华,绝对是重华。
小琛子有些好奇:“他是谁?”
高春鸿斜他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问那么多做什么?”
“你别转移话题。”小琛子左瞧瞧,右瞧瞧,越瞧越觉得可疑,“师傅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高手伤害你肯定不是图一时痛快,定是有原因的。说,你是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你是管家婆?”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质问,高春鸿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窜着,“就算你是,你也管不到朕的头上来!滚下去,朕要休息了!”说着,便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小琛子轻而易举便掀了她的被子:“不行!你今天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高春鸿怒火中烧,一掌朝他胸膛拍去:“狗奴才,滚开!”
小琛子闪身躲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定是你蛮横无理、惹是生非,所以那高手才对你大打出手!身为皇帝,你非但不以身作则,反而还带头打架,连自己都管不好,谈何管理子民管理江山?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半分帝王该有的样子?!”
“你以为你是谁?朕的爹爹?”被小琛子以长辈的口吻教训一番,高春鸿只觉好笑,“朕来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奴才,一个任凭朕心情好坏都可以随意打骂的奴才!”
小琛子心智还不够成熟,受不得刺激,本以为他又会同老太婆一般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谁知这一次,他竟是安分的闭上了嘴。
见小琛子不说话,高春鸿莫名莫名有些不安心:“你怎么了?”
“先皇派去保护……”选择称呼上,小琛子犯了难,如今,高廉已算不得“国丈”,但若是以“太上皇”相称,他又下不了口。犹豫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保护高丞相的锦衣卫来报……”
公子兰竟暗中派人保护我爹爹!高春鸿心里一暖,但很快便又凉透了,他虽算不上是个好君王,但绝对称得上是好夫君。如此好的人,我却是将他害死了。
高春鸿忽然觉得好累,身心俱疲的那种:“说什么?”
“自你登基以来,便不断有人打听你爹娘的影踪,这大半月,高丞相已遇刺数次。可在你昏迷的第三日,一夜间汇集了多方人马,将高丞相围困在先皇为他购置的大宅子里。锦衣卫抵挡不得,死伤过半……”
高春鸿只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那我爹爹呢?!”
小琛子看了眼一脸焦急的她,而后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那些人的目的,是想手中握有足够的筹码能够威胁你,并不是想取高丞相性命。可是……可是高丞相见已没有逃脱的可能,遂拔剑自刎了……”
高春鸿双唇都颤抖起来,眸子一片灰白。她硬生生扳过小琛子的脸,望进了他的眼睛,似是想确认一遍:“拔剑……自刎……”
“是。”小琛子点点头,“死者已逝,你要节哀。”
高春鸿笑容苍白:“节哀……”
小琛子从怀中掏出张沾了血和泥的信纸,拉过高春鸿的手臂,塞在了她已无力伸直的弯曲五指间:“这是高丞相托锦衣卫队长带给你的,除他以外,锦衣卫全军覆没。”
锦衣卫不阿谀奉承,不趋炎附势,不臣服于强者,只受命于皇帝。所以除他以外,他们是唯一尽忠公子兰的人,也是唯一有能力保护他的人。
小琛子不明白,这么坚固的盾牌为什么可以轻易借给别人?就因为那是心上人的父亲?可是明明才认识八个月,公子兰怎就爱高春鸿爱得连性命都不顾?
高春鸿低头看着手中皱巴巴的纸,而后缓缓摊开,用手指抚平那每一道褶皱。纸上的确是爹爹的笔迹,只是他向来写惯了行书,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倒是规规矩矩的写起正楷来。在她印象中,爹爹的字从未写得这么漂亮过,似是每一次落笔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他怕是在写奏折时都没这么认真过。
短短一百余字,看得高春鸿红了眼眶,泪水滴落在信纸之上,将墨迹渐渐划开,划开。
吾爱鸿儿:
动身去东荒时爹爹便有预感,此番,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与你娘亲了。虽舍不得,爹爹却不得不走,因为鸿儿长大了,该自己拿主意了,若你觉得对,爹爹便去做。
爹爹很想再见你一面,但爹爹虽老了,却是不糊涂,他们是想用我来威胁你,所以,爹爹选择了死这条路。鸿儿,不要怀有仇恨,爹爹的仇已被带入了黄土之下,不用任何人去帮我报。
若救出了你娘亲,你们母女俩便好好的过日子,若没有救出,那就不要救了,我与你娘亲活了这满头白发也该知足了。但你不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还要做娘亲,教你的孩子说话走路,然而看着他娶妻生子。
你还可以活得很精彩。真好,爹爹没有成为你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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