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流云镇,尔雅便与五人告别了,洛长歌没有留他,耽搁了几天,他们不敢懈怠,连忙赶去了西凉。
玉锦城,是西凉乃至天下都久负盛名的武城,在这里饭后散步若踩到了十个人,有九个都能以一敌十,还有一个,是在天下武林中都能排得上号的人。
洛云裳指着前方不远处拥挤的人群:“你们看,那里围了好多人,是在做什么?”
洛长歌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去看看。”
“不好意思,让一让。”
几人剥开人群,走到前面,简单搭着的台子上站着一白一黑两个少年,两人年岁差不了多少,约莫二十出头。黑白指的不是衣服,而是皮肤。
左边的少年一袭红黑相间的布衣加身,衬得皮肤如雪白衣,他瘦瘦高高,容貌绝佳,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右边脸上爬着一条狰狞的刀疤,恰好抵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阴柔之气。
他对面的少年黑得跟几乎辨不出五官,穿一件白色的武衣更衬得黑得跟锅底一般。他身材壮硕,肌肉将宽大的衣服撑得满满的,减了一头板刷一般的头发,很是眨眼,一咧嘴便露出如雪一般亮白的牙齿,瞧上去憨憨的。
刀疤少年伸出右手微微躬身:“请。”
白衣少年傻傻的笑着:“你先请。”
刀疤少年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他便如离弦之剑冲了出去,连打了三拳,直逼白衣少年的面门,后者看似笨重却是灵活躲过。刀疤少年又使了一个连环飞腿,却仍是未能沾到他的衣袖。
暮兰城眸色一凝,一年未见,三师弟的武功长进不少,然而却进不了他的身,想来这壮汉不简单。
洛云裳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他们青鸾派衣服的那人,激动的用手指着:“长歌!你看那不是……”
洛长歌一把拍点她的手:“小声点,别说话分了他的心思。”
一听这话,洛云裳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知道了,我不说话了。”
“你……”
身旁传来了陌生的声音,洛长歌偏头一看,只见一男子直勾勾的看着她,将“激动”二字都写在了脸上。洛长歌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一进攻一闪躲的两人身上。
“你……”那男子扯了扯洛长歌的袖子,“对不起姑娘,我知道这么做有些唐突,但是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么?”
洛长歌看着那张不出众的脸,在脑海中翻阅着,不多时便找出了与他有关的那段记忆,她点点头:“顾公子,你好。”
顾时一脸惊喜,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匆匆一眼,她竟是将他记住了!
“姑娘叫我顾时就好。”说到这里,顾时顿了顿,“敢问姑娘芳名?”
“洛长歌。”
“原来是洛姑娘。”顾时朝洛长歌作了一揖,“多谢花灯节那次姑娘为顾某说话。”
“没什么,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所以就管了管闲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洛长歌摆了摆手,而后指向了台上已过了快五十招的两人,“顾时,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便这么叫就是了。洛长歌想得单纯的狠,却让顾时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那如水葱一般娇嫩的手指所指的方向:“这两人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但大会还有近两月才举行,那黑小子称花光了银子住不起客栈。所以他摆了这个擂台,欢迎所有人上台挑战,若他能在一百招内获胜,那人便要给他付在客栈住一天的费用,若他输了或是平手,甘愿为那人当牛做马,只求有饭吃有地方住。
在场的各位都是为“武林第一”而来,自然没有奴隶人的兴致,但听那黑小子口气狂妄,便都想上前教训一番。然而那黑小子根本就不出手,只知一味躲闪,却是恰好在第一百招时将对手击败。如今,他已战胜了五十九个,台上这黑衣公子,是最后一个。”
洛长歌眸色一凝,能公然挑战,想来那五十九人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然而这壮汉能一招击败,果真是个人物!
她瞟了刀疤少年一眼,他即便能打赢着壮汉,怕都得褪成皮了。
洛长歌扯了扯暮兰城的袖子:“大师兄,多少招了?”
洛长歌与顾时的对话暮兰城听得分明,此时,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逐渐逼近的白衣少年,一脸担忧:“九十九。”
九十九!
洛长歌不再多言,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白衣少年的一举一动。只见握起拳头朝黑衣少年冲了过去,后者使出一个拳腿组合,却被他灵活躲过,顺利的冲到了白衣少年跟前。
前面的五十九场,黑衣少年至少看了二十场,他看出了这黑小子都是在最后一招击败对手,自然明白他此番靠近的意图。这饱含力量的一拳虽不一定接得住,但躲过却是绰绰有余,如此,他便是赢了。然而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四年,他从不知“逃避”这二字该怎么写,所以他站定脚步,握拳朝黑小子头部打去。
黑衣少年的拳,停在了黑小子的鼻尖半寸处便止步不前,因为他的手臂还未完全伸直之际,黑小子便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那力道不亚于一头成年公牛的冲击力。
胜负以分,人群缓缓散开,众人皆猜测那黑小子师从何处,本领究竟有多高,摆擂台一事只是单纯的筹银子还是故意羞辱他人?这一战,他的名声已传远了。
黑小子将拳收回,上前两步,关忧道:“兄台,你没事吧?”
黑衣少年双手抱拳:“阁下好臂力,洛某自愧不如。这一站,我输得心服口服。”
黑小子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笑着:“兄台别这么说,否则俺会不好意思的。”
“句句发自肺腑。”黑衣少年不着痕迹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只是洛某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问吧。”黑小子将眼睛眯成了缝,“不过事先告诉你,俺也不一定会知道的。”
“兄台完全可一招便制服敌人,为何还拖延到满一百招才这么做?”
“师傅说练武之人个个心高气傲,俺万万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黑小子抬手擦了擦满脸的汗,“一招就输了,听着多丢脸。一百招才输,心里就舒服多了嘛。”
“哈哈哈哈……”
黑衣少年忽然大笑了起来,看得黑小子云里雾里,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后者的手里,而后大力拍了拍他的肩:“兄台果然是性情中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输了,这银子便归你了。”
黑小子看了看手中的银子,而后不停的摆手晃脑袋:“俺们约定的是一两银子,兄台给俺的却是十两,这可怎么行?俺绝对不能收!”
说着便扯开黑衣少年的衣襟欲要将银子塞进去,这画面实在让人想入非非,若是不了解情况之人,定会以为碰上了两个胆敢当街亲热的大胆断袖。
黑衣少年止住了他的手:“兄台这就见外了,难不成,你不愿意同洛某交朋友?”
黑小子说话都说不利索:“不是不是……俺……哎呀,总之俺不能要你的钱……俺……”
黑衣少年笑意越深,这黑小子还真是傻得可爱。
“兄台叫什么名字?”
“俺没有名字。”黑小子被他这么一问,一时忘了将银子塞回去,认真的回答着,“师傅都叫俺大牛。”
“大牛?”黑衣少年念了一遍,这名字道取得不错,这小子壮得确实跟牛一样,而且还是那种老黑牛。
大牛以为他在叫他,长长的应了一声:“诶——”
“师兄弟还在等我,我就先行一步了,大牛兄,咱们走远再见。”
“再见。”大牛挥了挥他黑黑的手臂,待黑衣少年走了近百米才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连忙挥舞着手上的银子,“兄台,这是你的十两!你还差俺一两银子呢!”
“兄台,你还没告诉俺你叫什么呢?俺到时候好找你要银子去!”
“兄台,俺把这银子给你留着,到时候还给你啊!”
“兄台……”
黑衣少年悠哉悠哉的哼着小调,他却并没有去找铜板,而是拐入了个幽深的小巷子,确认四周无人,他扶着墙上狂吐起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铁锈般的腥味。
他捂着肚子疼得面色发白,那黑小子还真是头蛮牛。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黑衣少年连忙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扭头看去:“谁?”
洛长歌冷哼一声:“你这一口血忍得还真是久。”
黑衣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你。”
“不只是她,还有我。”说着,洛云裳从洛长歌背后跳了出来。
黑衣少年一脸惊喜的表情:“你们……”
“咳咳,还有我。”暮兰城轻咳了声,以此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三师弟,你还是这么好面子,硬憋着血不吐只会让你的内伤更加严重。”
黑衣少年话语中尽是不耐烦:“是是是,大师兄,我再也不敢了。”
胡文杰小跑过来,摆了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还有本少爷!”
黑衣少年眯起了眼睛:“你是谁?我认识你?”
“嘿嘿。”胡文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本少爷看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也来凑个热闹。”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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