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残月,高悬于空。偶有一阵风过,寂静的,笼在暗中,大到似看不到边界的,皇宫里面的夜,凉得似冰。
紫灵将双臂横在窗棂上,将下巴放在上面,趴在窗前,望着仅有几颗寒星的夜空,放空思绪,静静出神。
她从来都不是性急的人,且一旦她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她的耐心更是巨大到能忍耐一切。若非如此,当年她又怎么可能骗得了乖觉的东方火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出逃风国。
青莲在将手中的披风披在她肩头的同时,出声劝道,“郡主,夜深了,窗口又有风,还是早些上床歇下吧。”
“嗯。”
紫灵未动,只低低应了一声。
她不动,青莲也并不再劝。她走至她的身侧,立在旁边,与她一起仰望夜空。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听到她问,青莲在心里略略算了算,回道,“26了,元月马上尽了。”
“唉~”
紫灵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她语含惋惜的道,“可惜了。”
青莲转脸看向她,疑惑道,“可惜什么?”
紫灵换了个姿势,面朝向她,然后弯唇笑道,“年前我们不是约好了,十五的时候一起逛元宵灯会的吗?”
青莲心里很高兴她并未忘记这事,在笑着道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之后,她将脸转回去,望着那夜空中的残月,笑着又道,“错过了今年,待明年元宵的时候,郡主还是可以与奴婢一起看灯会的啊。”
紫灵微微垂眼,掩去眼底顷刻聚起的雾气。她在心里难过无比的想,青莲又怎会知道,明年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遥远。她心里虽这样想着,可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她用相当轻松的语气接话道,“也是,你说的对。错过了今年,不是还有明年呢嘛。”
青莲回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应声道,“就是说嘛。”
日子一天天的,悄无声息的过去。终于在又过了六天之后,在二月二青龙节这一日,一直避而不见的皇帝,领着贤妃来探望她。
为什么是贤妃,而不是明月公主,或是其他人呢?
紫灵唇边擎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垂眼端正坐着。从表面上看,她此时的态度是要多恭敬便有多恭敬。可她的心里面此刻却在翻搅着惊涛骇浪,她恨不得立刻上前撕掉皇帝那张虚伪的假面皮。可她不能,她必须咬牙忍耐。
“娉婷惶恐,怎敢怪罪皇上,皇上您又不是有心要踢娉婷一脚的。再者,这事本就是娉婷的错。是娉婷不懂事,实不该任性的因为不喜那衣裳的颜色,便将宫女的衣裳穿上身。”
温顺的,恭敬的,不带一丝攻击性的,与被拘禁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这样的紫灵,无疑是让皇帝满意的。
“你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南宫泓钰笑笑,很是大方的又道,“不过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挨了朕的这一脚,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以弥补朕对你的愧疚。”
“那娉婷在此,就先谢过皇上了。”
紫灵说着,站起身,作势便要跪下行跪谢大礼。可她的人还未跪下,便被皇帝伸手拖住了双臂。她惊讶的抬眼,向他的面上瞧了过去。
她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因为瘦而显得更大了。而那双乌黑的眼珠子,眉目流转间仿佛带着魔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让人望之,便挪不开眼睛。
从未与她离得如此近过,南宫泓钰一时间竟有些楞神。不过愣神也只是顷刻之间,他在微微一愣之后,满面笑容的道,“谢什么,这是朕亏欠你的,是朕应该做的。”
紫灵微微用力一挣,便挣脱了他一直握着她小臂的手。然后她缓缓低垂下头,抿唇微笑,不说话了。
俗语色字头上一把刀,越是难得显露,便越是动人心魄。瞧着她此时面含娇羞的样子,毫不意外的,南宫泓钰又再次怔住了。
“咳~”
一直端坐着的贤妃,以袖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南宫泓钰顷刻回神,为了掩饰尴尬,他在低咳了一声后,开口道,“唔,那什么,朕那边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完,就先走一步,明日朕再来瞧你。”
闻声,紫灵曲腿行礼,恭敬的道,“娉婷恭送皇上。”
南宫泓钰旋身边往前走去,边望着她,朝她摆手道,“免了,你身子不好,就不用送了。”
听他如此说,紫灵也立在原地,抬头目送他离开。
她不送,可随皇帝同来的贤妃,却还是要送的。她将皇帝送至殿门口,立在门边,倾身与皇帝低语了几句后,目送皇帝出了凤仪殿的院门。
待她转回身,对上的,便是紫灵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她心里猛地一惊,脸上微微有些变色,但在下一秒,她的面色便又恢复如常。她笑着,用嗔怪的语气道,“郡主,你作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
紫灵伸手挽挽耳边的碎发,朝她一笑,嘲讽道,“我就是想瞧瞧,能在自己年近百岁的祖母身上下毒的人,是长得怎么个样子。”
贤妃面上顷刻巨变,她板下脸,冷喝一声,“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实话而已。怎么?”紫灵说着,微微歪过头,斜眼瞧着她,讥笑着又道,“娘娘您做都做了,却还怕别人说吗?”
淑妃眸光冷冷得盯着她,她忍耐得,咬着牙道,“你有何证据?没有,就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紫灵一时不答,她回身在原来所坐的位置上坐下来后,抬手慢条斯理的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抬眼再次看向她,语气不急不缓地道,“天葵花出自南疆,嗜血蛊出自南疆,而绛江草则也是出自南疆。南疆啊,国人擅使毒,却不喜与外间接触的神秘国度。不过老夫人却曾告诉过我,南疆当今的国主是她们章家的后人。而在窦家,懂药理,擅用毒的却唯有贤妃娘娘你一人。如此,娘娘您还有什么话可说?”
随着她的叙述,贤妃的脸上慢慢变色,变得越来越白。待她说完,她的额头已是冷汗晶晶。
可贤妃便是贤妃,能在宫内安然至今,又怎是那些仅以言语,便被轻易震慑住的人。她望着对面的人,在狠狠咬唇后,冷哼着道,“哼!即便如此,你又能耐我何?你觉得你若说出去,会有几人信你?别忘了。”说到此处,她顿住,弯唇轻笑了起来。
她得意地,一脸轻蔑地又道,“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你的名声可并不好。”
原来是她。
紫灵在心里冷笑着想,她原本以为四处在散播关于她的那些不好流言的人是裕亲王,却没想到,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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