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所以还是能经常听到陆家的争吵的。这一天早上,陆家又吵了起来,热闹的连打着哈欠的华容华都精神了起来。
“快点儿,牛丫,把瓜子给抓来一把。”特意多穿了件夹袄的华容华一面爬上立在墙边的梯子一面低声对跟在后面的牛丫说道。
牛丫点点头,放轻脚步跑去拿瓜子,然后回来跟着华容华一起爬上梯子看热闹。
公西楚看着动作如出一辙的主仆两,嘴角直抽抽,早知道就不让莫安特意在墙边立个梯子了,现在这女人只要一听见陆家吵架,就招呼牛丫爬梯子,动作越发的熟练了。
旁边的莫言看到牛丫娴熟的动作在一旁琢磨,精力这么充沛,明天是不是让她再多蹲半个时辰?
奶娘现在对这位夫人各种没规矩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索性来个视而不见;珍珠仍是对华容华各种不屑,只是两个主子都不搭理她,她也就只能蹲在一旁咬手绢了。
此时的华容华可不知道她的动作又引起了众人的鄙视,正津津有味儿的听着隔壁陆老太骂街。
隔壁。
陆老太掐着腰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一家子没良心的,在我家白吃白住到头来连个饭都不做,还得我个老天拨地的去伺候你们!哎哟,我是造了什么孽哟,养了这么个不孝的玩意儿?早知道当初我就直接把他丢到山上去喂狼了!”
三柱子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的他搓着双手直转圈,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娘子,“孩他娘,要不我去……”
“你敢!”三柱媳妇脸沉似水,瞪大眼睛道:“你要是再敢捧那老太婆的臭脚,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这、这不好……”三柱子顿时焉儿了下来,再看看和自家娘子同仇敌忾的长子和沉默的女儿,瞬间蹲到了地上,只喃喃自语道:“这不好,让人知道不好……”
三柱媳妇的嗓门顿时大了起来,“让人知道怎么就不好?说咱们白吃白住,不说这一年家里的活儿是谁干的?还不是有福干的,就连她那裹脚布都得给洗。这一年铺子里是谁在忙活,我成天成天的在那儿忙活,连碗剩菜都吃不着。你和有余这一年卖柴怎么也得卖了半两银子吧,都给了那老太婆,结果你捞着一句好了?”
“那、那……”三柱子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道:“交给娘不是应该的么?”虽是这样说,不过声音却小的谁也没听见。
三柱媳妇仍是愤愤不平,“哼,让我跟你给她一辈子做牛做马我也认了,谁让咱家没一个有出息的,可有余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造化,她竟还想像奴役你我似的使唤我儿子,想都别想!”
旁边的有余咬咬嘴唇,“娘,要不这捕快我就不当了,省得奶奶总有借口骂我们!”
“儿子,你傻了?你要是不当这捕快,你奶能把我们一家踩到地底下去!”三柱媳妇用力的点点儿子的头,“咱们一家能不能出人头地可就全指你了!”
三柱子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能不当!儿子,爹这辈子没能耐,可就指着你出息呢!”
三柱媳妇从衣襟里面抠出几文钱塞到儿子手里,“有余,这是昨天我趁你奶不注意收的钱,你拿着出去买点东西吃,上衙别晚了,快去吧!”
“娘,我身上还有……几文呢!”有余看了三柱子一眼。
三柱子到是没有感觉到儿子的担忧,反而劝他,“有余,你就拿着吧,一定得吃点儿东西,要不身体受不住。这个、这个就不跟你奶说了。”
三柱媳妇和有余都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个听惯陆老太话的男人竟然也有说不告诉她的一天。
被自家娘子和儿子这样看着,三柱子的脸上有些不自在,“那个,那个在衙门做工是大事,可不能饿着肚子去!”
有余使劲忍住笑,从自家娘亲手里接过铜板,匆匆的离开家往衙门去上工了。
“白眼狼,小狼崽子!”陆老太看着有余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更是气的在院子里跳着脚骂。
三柱子又有些坐不住了,迟疑的看看自家娘子,“要不、要不我就去把饭做了吧,一会儿娘该饿了!”
“不许去!”三柱媳妇眼一瞪,“正房里你那兄弟都没露面,你出去干什么?”
其实,三柱媳妇到是有些冤枉陆文平了,他早就听见陆老太在院子里指天骂地的闹腾,本想出去阻止的,可当他要起床时才发觉自己竟头晕的厉害,想来是得了风寒,一时浑身无力竟是连床都下不了。
“相公,你要不要紧?”绿萝察觉到陆文平的不妥,急忙上前询问。
“我,咳,没事儿!”陆文平咳嗽几声,往外推着她,“快,你快去叫母亲别骂了!一大早的,惹人笑话!”
要是刚嫁过来时,说不准她真就听话的去劝人了,可挨过几次骂后,绿萝也学乖了,这个时候去劝,一准成了陆老太的出气筒,到时说不定会被骂的更惨。
她从茶壶里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的喂陆文平喝下,劝慰道:“相公别担心了,娘儿那我一会儿就去。相公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用不用请个郎中来看看?相公的头好像有些热呢!”
“咳咳!不用了。”陆文平摇头,“想来就是风寒,一会儿给我煮碗姜糖水就行,快过年了,别乱花钱了。”
绿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这抠门的样子还真是陆老太的儿子呢!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可还是相公的身体要紧……”所以你就别省这几文钱了,没的让人笑话。
可惜,陆文平听不到绿萝心底的声音,仍是摇摇头,“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别再乱花钱惹娘生气了!”
“好吧。”绿萝无奈的点点头。
“你快去劝劝娘吧!”陆文平听着陆老太越骂声音越是高亢眉头不由的皱紧了。
“是。”没法再躲,绿萝只得一步三挪的出了房门,看着在院儿里做茶壶状的陆老太,扬起甜笑,“娘,一大早的您做什么呢?”
陆老太骂了半天,三柱媳妇就跟两耳失聪似的根本就不搭茬儿,她的火越拱越高,本想直接进屋里去把人揪出来,不过毕竟是养子,要是给人说闲话就不好了。正有火无处发之时,偏赶绿萝来了,这满腔怒火可不冲着她去了。
“一大早的你不起来做饭,还等着我这当婆婆的伺候你不成?成天的就知道拽着爷们上床,连婆婆都不伺候,真是个天生的浪货!”
陆老太这番话可是全未留情,直骂的绿萝脸颊通红两眼含泪,“娘,我……”
“呸呸呸,你可别叫我娘,淌那猫尿给谁看呢?我还说错你了是咋的?”
绿萝抹了下眼睛,咬了咬牙,低声道:“娘,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故意不做饭的,是相公,相公他身子不舒服!”
“我呸,你自己躲懒还敢咒我儿子?!”陆老太骂完吧吧嘴问:“你说啥?六郎他咋了?”
“相公的头有些发热……”
绿萝话没说完,陆老太已经一阵风儿似的扑了过来,在她身上狠狠的拧了一下,“没用的贱娘们,连个男人都照顾不好!”然后急忙进了屋去看陆文平。
绿萝抚着被掐疼的地方,暗自咬牙,朝躲在西厢门里的江兰恶狠狠道:“江氏,你是死人不成?做个饭还得我去请你么?”
“娘子,那个,我还得宝根喂奶呢!”江兰抱着襁褓怯怯的将半边身子隐在门后小声的道。现在的她可不似华容华刚见时,窈窕俏丽的身影不再,反而身瘦形消,容颜憔悴。
“给宝根喂奶啊!可宝根的祖母还没吃呢,你这是想让他小小年纪就背个不孝的罪名么?”绿萝明明在笑着,可江兰却感觉浑身直冒冷汗。
“把宝根放到屋里,赶紧的去做饭!”
“是,娘子!”江兰低头看看瘦巴巴的儿子轻声道了是,把儿子送回了屋子,自己去厨房忙活了。
眼见着隔壁的戏落幕了,华容华把手里的瓜子皮扔了跳下梯子跺跺脚,缩缩脖子,“好冷!”
牛丫也跟着跳下来,不屑的道:“这老太太真歪,都快赶上我后娘了,想吃就自己做去吧,就知道骂别人懒!”
“可不是么!”华容华也跟着点头,“等到她养子一家搬走了,我看她骂的就得更欢了!”
“她养子能搬走吗?这老太太还不得作上天啊!”牛丫摇摇头。
“谁知道,反正她家里一闹腾,就没人来烦我了。”华容华指了指梯子下面,“对了,牛丫,把那下面的皮子扫了。”
“知道了,夫人。”
华容华一进屋,就见公西楚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没去看啊?”
“有什么好看的,就一老太太骂街而已!以前才叫好看呢!”
“以前?”华容华不解的看向他。
公西楚一顿,总不能告诉她自己以前就是经常看她和陆老太吵架吧,“呃,就是……”
华容华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什么来,有些等不及的问:“以前到底怎么了?”
“就是我以前没见过这么歪的老太太。”公西楚僵硬的接了一句。
“是吗?这么说你祖母是个很讲理的人了?”华容华问这话纯粹出于好奇。
公西楚却是很肯定的点点头,“当然,祖母信佛,自是不会像陆老太这般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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