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见叶倾清醒了过来,将她一把拽起来就往外跑。
北苑之外的仿佛另一个世界,与里面的震动嗡鸣不同,外面没有半点动静,沉寂而安宁。众人站在北苑的门口,管事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见着里面的情况眉头紧皱。
叶倾晃了晃脑袋,挣脱开了周安的手,说道:“多谢,我没事,就是有些……有些头晕。”
“第一次遇到,难免被吓到。”周安安抚朝她笑,说道:“不过的确吓人,我来铸剑司两年了,也遇到了好几次,但方才我还是觉得颇为心惊。”
“为什么会这样?”
“据说是什么结界不够稳定。”
晃动的地面渐渐安静了下来,重新归于沉寂,众人心有余悸地扶着胸口,几个侍者重新抱起了箱子往北苑里面走,要继续试剑。一些胆子小的侍者都还吓得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这种震动一年中会发生数次,每次持续的时间有长有短,但停止下来之后就不会立刻再发作了。
“这么大的灰,哟,墙都塌了!我才第一天上任,它怎么就激动成这样,真让本官受宠若惊啊!”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这种众人都受惊的氛围之下,显得格外欠扁,在场不止一个人恨不得冲过去踹他一脚。不过随即一愣,捕捉到了“本官”两字,又只好按耐住内心的冲动。
叶倾一听就知道是谁,这声音对她来说太熟悉了。
她有些慌,随即想到自己易了容,神色也坦荡了起来,脚下往后退两步,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循声望去,只见一行人从远处走来。
几个官员走在前面,旁边陪同的是张管事和几个铸剑师。而刚才被吓跑的几个学徒被堵个正着,灰溜溜地垂下脑袋行礼。其中一个铸剑师怒瞪了他们一眼:“出息!”
为首是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薄唇微勾,手里拿着把金边玉骨折山,优哉游哉地摇着。虽然穿着官服却没什么官样,反而更像吃喝玩乐逛花楼的纨绔子弟。
不是江潮是谁?
他看着眼前情形,摇了摇头:“这动静似乎比上次要大些,本官记得是在半个多月前吧?”
“对对,小江大人记得没错。”张管事愁眉苦脸地,往试剑石看了几眼,叹息道:“一般来说,发作不会这么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结界不稳了。”
工部侍郎同样神色凝重,说道:“看来必须请玄天宫前来修补一下封印和结界了,事关试剑石,大意不得。”
“必须慎重,里面镇压的可是魔物,还不是寻常听说的那种帝姬魔物。”江潮摇了摇头,啧啧道:“要是跟孙猴子一样蹦出来作乱四方,可怎么办啊?”
“……”
工部侍郎咳嗽了一声,“你不能正经些?”
江潮依然笑嘻嘻的,“我就这德行,世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几个人说着话就往北苑里面走去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然后该干嘛的继续干嘛。叶倾松了一口气,刚要离开这个地方,一个讨人嫌 的声音颇为亢奋地吼了一声。
“嘿,叶青啊!听说你方才被吓晕了,你竟然这么胆小,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唐霜跑了过来,目光灼灼,看着叶倾一脸苍白的模样,啧啧打量着。叶倾差点没气得一个仰倒,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去。唐霜笑嘻嘻地跟上去,“恼羞成怒啦?没事的啦,反正你长得这么娘儿们,行为再娘儿们一点也很正常的啦。”
“站住!”江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前面那两个人,本官跟你们说话呢,没听见?站住!”
叶倾不得不停下脚步,随即又恨恨瞪了唐霜一眼。都是他!
“垂着脑袋做什么?见不得人啊?”江潮冲两人勾了勾手指,“过来。”
叶倾只好走过去,唐霜很是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也跟了过去。
“见过大人。”
叶倾太了解江潮这人了,知道他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行了礼后就把脑袋抬了起来,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
江潮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叶倾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认出来,她努力保持镇定,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不知大人叫住小的,所为何事?”
“没什么。”江潮啪的甩开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扇,“你的名字跟我一位友人一样,你的倾是什么倾?”
“回大人的话,青色的青。”
“噢,那还是不一样的。我那友人,是倾城的倾。”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已经变了脸色,就连几个官员也皱起了眉头来。
众人皆知,前不久出的那个与魔族勾结的女通缉犯,正是叫叶倾。正是讳莫如深的时候,只怕所有能和叶倾相识的人都恨不得撇清关系,没想到江潮不走寻常路,还堂而皇之往上面凑。
不过话说回来了,人江潮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家世显赫,朝中关系深厚,江父乃当两朝宰相暂且不提,他自己最近还多了两个新身份。一个是当今沅芷公主的驸马,一个是铸剑司的监察,隶属工部。
折扇合拢,反手敲了一下额头,江潮微笑道:“错了,是我以前心仪的姑娘。”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叶倾。
“……”众人。
江潮忧伤地叹息了一声,捧着心口夸张地说道:“只能说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不,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希望她好好躲藏着,别被那些官兵给抓住了,本官相信有朝一日一定能水落石出的!”
“……”叶倾。
“……”众人。
江潮拍了拍叶倾的肩膀,“你紧张什么,本官说得又不是你。”
叶倾:“这是自然,小的是个男人,通缉令上的是女人。”
“万一你女扮男装呢?”江潮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闲事儿大,绕着叶倾转了两圈,啧啧道““哎呀,别说还真有一丁点像呢。”
“……”叶倾。
叶倾来没来得及愤怒以明志,就听江潮哈哈大笑了两声,“开玩笑的,千万不要有压力啊。对了,你是铸剑学徒吧?本官看好你哦,好好干吧!”
“江潮,莫胡闹了!”
工部侍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两声。江潮敛了一脸的玩世不恭,负手朝洞门走去,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背影。叶倾盯着他的背影少顷,那种想要揍人的暴躁又浮上心头,在同时也不确定了起来。
江潮究竟看出来了没有?
她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江潮?
回去的路上,叶倾的眉头一直皱着,唐霜还在一旁聒噪不停,提起江潮还不忘附上几句点评,当然说的话不怎么中听就是了。叶倾第一次没让他闭嘴,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吐槽里面包罗万象,什么八卦都知道。
叶倾第一次知道了江潮与沅芷公主的婚约,嘴角微勾了一下,心里滋味莫名。虽说她对江潮不是男女之情,心里还是有一些落差,怪不得当初江夫人要派人去羞辱她,让她知难而退,原来还有这档子事。
江潮以前就说过,如果他不能娶自己心仪的女子,就听从父母的安排。想来与沅芷公主的婚约,大概是个不错的选择吧?不过方才江潮的口气……
除了江府的人,没有人知道叶倾的存在,所以叶倾也不知道江潮面对别人时是个什么态度。
他方才那口气,究竟是无所谓呢,还是不满意呢?
唐霜还在一旁叨叨着,过了会儿,见叶倾神游天外顿时不满了起来,“你这人真是……看起来温和,其实性子傲慢!你看看,现在还有谁搭理你,除了我这个不计前嫌的。”
“难道不是你害的?”叶倾白了他一眼,“况且,不是没人搭理我,周安不是人吗?”
“周安……周安那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谁都能和他说几句的好吗?不能算在里面。”
“还有,不是你不计前嫌,而是你一直在挑衅我。”
唐霜刚想要反驳什么,就被叶倾给打断了。
“你之前去看过试剑石吗?”叶倾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里面的魔物有些……可怜。”
“可怜?”唐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她的表情之后发现她没在开玩笑,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竟然可怜魔物?人族和魔族这么多年是个什么状况,天下皆知,我们来铸剑司不就是为了对付魔族出一份力吗?你竟然——”
“随便说说。”
唐霜冷着脸,从未有过的严肃,“这事不能随便说!”
叶倾没有反驳,默认了。
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有一些诧异——在产生这些不该有的情绪的时候。
“数百年来,魔族时不时出现一次,就死伤无数,还特别残忍……若不是魔族作恶多端,又如何会被镇压在此?依我看来,就算被封印到天荒地老,永世受尽折磨也是活该!”
这都是魔族造的孽,魔族该赎的罪。
世间人们的想法,莫过于此。
叶倾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将那些不忍的情绪逼退了下去,又想起了陆离和谢恒的脸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默默说道:“是我错了。”
她不该成为一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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