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杂质

夫子大声说道：“今日过后，你们就要开始着手铸造灵器了。通过半个月之后的考核，才能继续回到这个讲堂上课，学习更多的内容。好了，这种最基本的诛魔符咒画好了，交由我看了才能离开。”

　　“灵器的铸造万分仔细，半点马虎不得，所以不要心存侥幸。”夫子敲了敲桌面，继续说：“你们所铸造出的兵器，将来是要拿去对付魔族的，多杀死一个魔族，就能挽救无数条人命！”

　　气氛骤然热烈了起来，学徒们打起了所有精神，专心致志。片刻之后，又有两人画好符咒，但都是勉强合格，没有得到任何一句表扬。

　　唐霜用指头戳了戳叶倾，“你怎么还没好？也太磨叽了一些吧？”

　　叶倾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懂什么，我要低调。一鸣惊人抢了你的风头，你一定会哭吧？”

　　“喂你这个人真是……”唐霜拍了几下桌子，怒道：“讲道理，我已经交了很久了。而且你还要低调？你昨天揍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装孙子呢？”

　　叶倾耸了耸肩，起身去交符咒了。

　　唐霜原本还在嘀咕，这下不得不闭嘴了，心里又是一阵郁闷。他静不下心来了，干脆将手中的笔搁了下来，盯着前面的夫子和叶倾，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夫子盯着手中的纸张看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点了点头：“算你过关了。”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这算是什么评价？画得很凑合吗？

　　暗中关注着叶倾举动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有人顿时幸灾乐祸地嗤笑出了声。刚进入铸剑司就一等学徒又如何？被铸剑司钟云收为弟子又如何？不就是一句“算你过关”了吗？

　　叶倾原本也不在意这些，但总是有人想要踩她一脚，接二连三地来，她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得没了。自从昨晚开了先例之后，她也不介意继续高调下去了。

　　叶倾将纸张接了回来，没有立刻离开，开口问道：“夫子，弟子不懂，什么叫做算我过关了呢？”

　　夫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耐烦地说：“下去，一会儿还有别的人要交作业。”

　　“我只是觉得我画得不错，应该用不着夫子你放水吧？”

　　夫子说：“我自然不会放水，说你过关就过关了。”

　　“但是夫子你说得勉强极了，好像我的水准根本不值得一提一般，只是勉强过关。”

　　夫子皱起了眉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你已经过关了，还想要怎么样？”

　　讲堂里所有的学徒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带着看戏的表情，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当然是需要表扬了，不然面子往哪里放”？周围的人听见了，顿时都低声笑起来。

　　“叶青，不要以为你拜入钟云铸剑司的门下，就可以目无尊长了！”夫子冷声呵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怎么样，但是现在，你给我从这个讲堂里滚出去。”

　　“夫子说的严重了，我只是恰好对自己有些信心罢了。”

　　叶倾无所谓地勾了一下唇角，转身面对座位上的众学徒，同时将手中的纸张展开。当纸张上的诛魔符咒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传来了许多惊讶的吸气声。

　　唐霜愕然地抬起头来，眼珠子都不转了，直直盯着纸张。“这……也太……”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随即捂住了脸，郁闷了起来。

　　叶倾说：“我要的只是公平，竟然夫子不愿意给，我只好自己拿了。”

　　夫子已经站起身来了，冷冷盯着叶倾，鼻翼扇动，铁青的脸色看来他被气得不轻。

　　“诸位的反应很能说明问题，不是吗？”叶倾说：“我师父收我为徒自然是有些道理的，还有，我要离开是我自己要走，我没有犯任何错误……否则，夫子你这是在扫我师父的颜面不成？”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夫子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指着叶倾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但叶倾戳中了他的痛处。作为不占理的那一方，还能说什么呢？

　　叶倾说完这番话之后，将纸张一首，回到桌子又将东西一收，径直就往外离去了。

　　夫子盯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是最简单的符咒而已，你就如此狂妄。好好好，我且看你日后的考核又如何一鸣惊人！”

　　但这话，夫子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唐霜默默地盯着纸张，盯着上面的符咒，笔尖上的墨水滴了下来，晕染开来。他郁闷地抱着脑袋，嗷嗷直叫起来。“他不是作弊进来的吗，为什么要这样打我的脸？好痛啊！”

　　噢对了，唐霜想起来了，作弊还是他说出去的呢。

　　诛魔符咒，自然是难画的，一笔一划都不容有错。但大多数人都只是临摹了下来，画得很流畅就很不错了，唐霜自己就属于这种范畴。但叶倾的符咒，有一种传神的感觉，就好像那个简单的符咒有了她自己的感悟。

　　唐霜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了。他低落了一会儿，随即又提起笔练习了起来，一边嘀咕道：“夫子有句话还是对的，日后考核自然见分晓。”

　　……

　　叶倾直接回到了风语院，推开了铸剑房的门。昨日搬进来之后，侍者们就把屋子整理了出来，还放了一些基本的铸剑材料。

她还是第一次使用铸剑司的炼炉，不对，应该叫做铸剑炉了。因为这是铸造灵器专用的，而非普通的炼炉。比她在青竹院所用的，实在是好太多了。

房间被分隔成了两半，一边是铸剑区，一边是休息区，放着书桌与笔架，用以画作诛魔符咒的。

　　叶倾选了一种普通的材料，将之扔进了铸剑炉里面，大火轰然燃起，房间里的热度逐渐高了起来，不一会儿叶倾就觉得热得不行了。

　　她坐在椅子上歇息，垂眸盯着手上的翡翠扳指，缓缓摩挲，小声说道：“第一次将你拿出来的时候，差点把我冻伤。你看这铸剑房这么热，有没有什么办法，凉爽一点呢？”

　　翡翠扳指自然不会回答她。

　　叶倾喃喃道：“原来是我想多了啊。”

　　身上传来了一股子凉意，沁人心脾，一扫胸腔里的烦闷。叶倾眼睛里渐渐亮了起来，嘴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捂着手上的扳指转了几圈，整个人兴奋不已，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情绪，又跳起来跺了跺脚。

　　“厉害厉害，太厉害了。”叶倾不停地说道：“我真的捡到宝贝了。”

　　翡翠扳指传来一股子喜悦，得意洋洋起来。

　　叶倾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响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负手走了进来。老头枯瘦矮小，微微托着后背，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又沉淀着一种看淡世事的冷淡来。

　　“师父。”叶倾立马走过去行礼。

　　“在铸剑啊？”钟云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放于书桌的纸张上，“那是你画的符咒？”

　　“正是之前课堂所画。”叶倾立刻将纸张拿了过来。

　　钟云拿着端详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又走到了铸剑炉旁边瞧了瞧。叶倾默默算了一下时间，走过去将小门打开，利落地把里面的烧红的铁夹了出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每当开始铸剑，她就分不了心了，专心致志地捶打起来。

　　铸剑的过程是极需要耐心的，因为这看似简单的几个步骤，会重复上千遍万遍。也必须要心如止水，心细如发。因为只要一丝火候把握不好，或者淬火的温度不对，便与极品武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她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平日里的不正经和随便全都收了起来，凝神静息的模样，就仿佛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抛去了所有杂念，专注到执拗。这种时候，没有人能进入她的世界。

　　富有韵律的敲打声响彻屋子，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叶倾将铁重新送入了铸剑炉里，擦了擦汗，这才抬起了头来。

　　钟云还站在一旁，目光中的冷淡却褪去了不少。

　　“你用的火，是法术？”

　　叶倾心中一惊，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啊，师父能看出来？”

　　“虽说寻常用的火，与法术的普通火是一样的，但还是能看出来细微差别。”钟云若有所思，说道：“会法术这一点很不错，但你要注意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修仙者体内有灵力，他们的所用的法术里也会透出灵力。但你不是修仙者，灵力定然就会有些杂质，所以你要注意控制，不要让灵力透过火融入兵器里。”钟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我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懂？”

　　叶倾似懂非懂，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点头。

　　“一会儿你再试试，找找其中的差别，否则这一点会成为你的瑕疵。”

　　“多谢师父指点。”

　　“你之前在讲堂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钟云望着叶倾有些尴尬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话都放出去了，就好好学，不要拉着为师跟你一起丢脸。”

　　虽然语气还是同样冷淡，但“为师”两个字都出来了……这分明已经从心底承认她这个弟子了！

　　叶倾立刻喜上眉梢：“知道啦，师父我一定不给你丢脸。”

　　钟云摇了摇头，负着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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