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四周的墙壁还没有修好,沟壑还没有完全填满,巨石便立于这片斑驳土地中,参天而立,像是被禁锢的枭雄。叶倾没有进入北苑,只是伫立在洞门口遥遥而望。
停留片刻之后,叶倾就转身离开了。回到风语院后,她去了花房,本只想坐已经会儿,不知不觉就在这片繁花旖旎之中睡了过去。根据小东的说法,钟云先生为何这么注重风语院的美景?那是因为只有保持身心愉悦,感悟天地,才能铸造出最好的兵器。
那叫什么?——灵感。叶倾深以为然。
日出日落不过转瞬,叶倾用过早膳之后,又钻进了铸剑房里面。又过了两日,这把剑就完成了,她拿着刚出炉的灵器就去见钟云了。
钟云有些诧异,看过长剑之后,不置可否,反而拿了一本图谱给她。“这本图谱你会多少?”
图谱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兵器。
叶倾翻过之后,就说:“只有少数几种不会的,其余的我都试过。”
“你铸造灵器的速度很快,但快不是一切。”钟云端着茶杯,闲闲拨弄着上面的茶盖,“这把剑不是说不好,但只怕是徒有其型,你还没有去试剑吧?试了剑之后你就明白了。”
不错,叶倾所处的灵器,还从未去试剑过。她潜意识里就拒绝这件事,不想要挥剑砍在试剑石的身上,这种有些可笑想法她只能埋藏在心里。任谁知道了,都要骂一声大逆不道。
“你不是害怕试剑石吧?”钟云挑了下眉头。
“当然不是。”叶倾说:“我过几日再去,师父你之前告诉我有关灵力的事情,我想做一个试验,验证自己的想法。”
“风语院里的材料,你都可以随意取用。但龙纹钢和玄铁,你必须很有把握之后才能动用,现在给你用也是浪费。”钟云哼了一声。
“弟子知道了。”
钟云盯着站在大堂里的叶倾又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小子看似谦逊,实则内心骄傲无比。他想要好好打压一下,沉吟了一番,捋着胡须道:“你现在还算不得我的徒弟,等你通过了第二次考核才行。”
“师父放心好了,这个对弟子来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叶倾实话实说。
“……”
钟云嘴角抽了一下,方才的敲打都白敲打了,怎么还更狂起来了。他冷哼了一声:“若是过不了,你就滚去提水添炭吧!”
“那弟子就先走了。”
叶倾笑眯眯地离开了。
铸剑房里火热朝天,富有韵律的捶打声不断传出来,叶倾脸上却没有多少汗,翡翠扳指散发出来的冰凉传遍全身,让她随时处于清凉之中。
这个翡翠扳指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管用了,叶倾不止一次感慨自己运气好,竟然得了这么个宝贝,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大师做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翡翠扳指还有自己的意识!想想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锵!”
“锵!锵!”
不断地捶打敲击,叶倾全身心都沉浸其中。许久许久,她再一次将初具形态的兵器放入火炉中,舒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稍作歇息。
她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睛,但只是少顷,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到桌案之后,蘸墨水就往铺开的纸张落笔。
落笔的刹那,笔走龙蛇。
叶倾心无旁骛,一旁的某人却郁闷了起来。
江潮斜斜倚靠在墙壁上,幽幽叹了一声。
他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见她锻造认真,就没有出声打扰。还好她很快就坐下来歇息,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等她发现自己,没想到她靠在椅子上就要睡觉,他刚要拉下脸咳嗽下以示存在,谁知……她又起身去画符咒了。专心致志的模样,完全忽略了周遭。
江潮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以他的身份,想要跟她说句话,用得着等吗?他善良体贴,却没尝到甜头,所以很难继续体贴下去。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
“那个谁,你敢无视朝廷命官,这是大罪你知道吗?”
叶倾握着笔微微一顿,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随即又继续画了起来。
江潮负着手,绕着她走了一圈,慢悠悠道:“本官身为工部官员,前来视察各处铸造情况,你竟然胆敢怠慢,是不想在这里呆了吗?”
“原来铸剑司甄选的人才,如果学不会拍须溜马,就要一脚踹出去啊,我真是孤陋寡闻。”叶倾顿时就阴阳怪气讽刺了回去。
她本来就对江潮有气,这么几次了,他都是不依不饶地找麻烦,她想着就怒从心头起,将手上的笔一人,啪的一下,墨水在墙上绽开了一朵花来。
“你担心我跑了,还让范宇跟着我。我留下来,你有威胁我,不断找麻烦,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叶倾怒视着他,“就跟我过不去是吧?”
面对这样怒火和责问,江潮的神色反而松了下来。
江潮的笑容变得吊儿郎当了起来,就跟她所熟悉的一样,他挑了挑眉梢,颇为玩味地说道:“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装下去呢。”
“滚!”
叶倾送了他一个字。
“你怎么这么凶?最近憋坏了吗?”江潮被惊了一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一个朝廷命官这么放肆,不是仗着熟你怎么敢?”
真是人性本贱。
叶倾黑着脸指了指门口,懒得理会他。
江潮百毒不侵,根本没给出什么反应,就跟没看到似的。他转身打量周围,看武器,看铸剑炉,看房顶,就是不看她。视察,看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寂静。
良久,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
小东带着几个官员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各位大人,这里就是风语院的其中一间铸剑房了,如今正在使用,可要进去看看?”
小东敲了敲门,之后才将门打开。
“还是不进去打搅了。”
“灵器铸造不能马虎。”
几个官员们一边点头一边擦汗,就站在门口瞧了瞧。这一瞧就不得了了,没想到方才失踪的小江大人竟然杵在里面。
有人咦了一下,里面那小子不是犯了小江大人的忌讳吗?怎么小江大人还笑眯眯地跟他说话呢?不过连想到江潮的肆意妄为,官员们又释然了,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视察其他地方去了。就让小江大人找他的麻烦吧,只要不折腾他们就可以了!
江潮扫了众人一眼,笑眯眯地凑到叶倾身边,“现在不叫我滚了?你再吼一句试试啊。”
叶倾半敛着眼睑,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捶打着。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粗活。”江潮一边摇扇,啧啧叹道:“女戒有云:身为女子,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要是你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抚抚琴,绣绣花什么的,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嫁出去了。”
“哦?你之前不是对我这种才能赞口不绝吗?”叶倾冷道:“我嫁不出去,也跟你有关系啊。”
“怎么可能?”江潮愕然道。
“毕竟你快要当驸马了。”叶倾被他弄得很烦,这些日子一来一肚子的闷气憋不住了,刻薄伤人的话一句接一句,“若非那个公主,江夫人会那么着急着让人去羞辱我吗?所以我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呢?”
江潮扫了一眼窗外还没有走远的官员们,啼笑皆非:“好啊,终于憋不住了,所以只有在有别人的时候,你才肯好好说话是吗?”
叶倾认真地望着他:“赶紧滚吧。”
“别啊,别这么无情好不好?”江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暧昧地挤了挤眼睛:“我对你不好吗?如果不是我略施小计,姓钟的老头能收你为徒?你被通缉,我还特意派了个修仙者暗中保护你。”
他一早就知道钟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就算钟云没有收叶倾为徒,也不过落入低谷一个月而已。他很清楚叶倾的实力,第二次考核算不得什么。
滋!
滚烫的兵器浸入水中,热气蒸腾,袅袅的白烟瞬间就朦胧了周遭。
叶倾的目光投过重重雾气,落在江潮身上,冰冷而锐利,“我真想把这块烧红的铁扔你脸上!”
插科打诨完全不管用了,江潮迟迟明白过来,她是真的想要当一个陌生人,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江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望着她看了会儿,低声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情,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想要往那里想,但确实发生了。
这个纨绔公子哥从来都是笑着的,不正经的,以至于大多人都不知道他不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叶倾有幸看到了,才惊觉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冷漠如此,却也让她心里涩然泛酸。
“你在怀疑我是吗?”江潮说。
叶倾沉默。
“青竹院被毁,你被修仙者关进天牢,还被扣上了勾结魔族的大帽子……我都知道,也在想办法帮你,但都来不及做什么你就逃走了。”
江潮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走的,但后来你一直没有找过我,直到我在铸剑司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不对劲。”
说到这里,江潮顿了顿,直直望着她有些冷漠的双眼,嗤笑了一声:“我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以为,你家的位置是我透露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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