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底往上,才惊觉玄天山远远比想象中还要高,从清晨走到日中,仿佛还停留在山脚从没有动过一般。
叶倾停下了脚步歇息,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白衣身影,怔住了。原来吴月一直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她抿了抿唇,歇息够了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登山。
吴月依然跟着她。
她走,他跟。她停,他也停。那模样就仿佛被抛弃的孩童,紧紧跟随,却又不敢靠太近。她突然怀疑之前根本不是他在强势阻拦,而是她狠狠欺负了他吧?
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情形,在她心中弥漫出了酸涩和愧疚,她突然就想放弃一切跟他走。
“你想跟到多久?”叶倾叹息了一声。
吴月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他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那时候她还小,没有什么安全感,总喜欢赖在他的身边,就算他一整天不说话,她也不会烦躁。大概这也是她为什么能静得下心铸剑的缘故了,从小她就耐心。
他那时候还经常留在青竹院,后来她长大一些了,他便时常外出,她也不用他操什么心。只是每当他回去,她就会期盼地望着他,双眼好像会发光一样,然后趁着他还在的日子,几乎是寸步不肯离。
她会拽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不要丢下她,她不想要一个人。那时候,吴月望着她的眼睛,心中柔软,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酸涩和不甘,然后冷冷拒绝了她,也在那个时候,他对她约定了那三个条件。
吴月望着前面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叹息。
就像他并不明白,此时为何自己不转身而去。明明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而她会怎么样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吴月心情明白一切,脚步却依然停不下来,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叶倾沉默走在前面,抿了抿唇,正想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叶青,你怎么在这里?”
宴生控制着脚下的飞剑换了个方向,向下俯冲。不一会儿,那个爱脸红的少年就落在了她身侧。旁边,还有一个神色疑惑的卢新。
叶倾的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随即又释然。吴月就算被他们看见又怎么样?吴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让叶倾意外的是,宴生和卢新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吴月的身上,就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
叶倾的借口顺口就来,“唉别提了,我被一个剑阁弟子耍了。他说带我观光,结果就把我扔山脚下了。你说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友好呢?”
“太过分了!还好我路过这里,不然……这里是有结界的,如果你这么走,永远都走不回去。”宴生义愤填膺地握起拳头,道:“走,我带你回去。”
“……”叶倾的目光不由瞥了吴月一眼。
怪不得,她走了那么久都感觉一直在山腰,吴月知道吗?不过他知道也不会提醒她的,反正她回不去,正合他意。
叶倾若有所思,踏上飞剑时没留神脚下一滑,宴生即使扶住了她。
“多谢。”
宴生急忙放开她的手,有些不自在。
叶倾挑了挑眉,突地用手指在他下巴勾了一下,“宴生小师兄,你又不是女人,害什么羞呀?”
宴生慌忙躲开,脸又红了。“我、我只是不习惯靠太近……”
卢新居高临下看着叶倾,从头到尾也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盯着叶倾。
宴生说:“啊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不如请卢新师兄带你回去吧,师父吩咐还要去秘境周围看看。”
“好的。”叶倾答应了。
宴生这个一根箭的,也看不出两人之间不对劲,对卢新到了谢了之后就匆忙离开了。
叶倾把笑脸收了起来,看了看卢新:“你要带我回去吗?”
卢新不为之所动,抱臂盯着她:“我总觉得你很古怪,宴生单纯看不出什么,但是……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可不信你之前所说的。”
“那又怎么样?”叶倾挑了挑眉,非常光棍地说:“你之前拿我没办法,现在也照样。”
“依我看,不仅你这个人奇怪,你的东西……也很邪门儿!”
卢新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上的翡翠扳指的,突地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想要把翡翠扳指给摘了下来。
叶倾抽不回手,冷下了脸,刚想要发作,背脊骤然爬满了寒意,如同芒刺在背。
杀意!
身后,白衣男子的目光中的冰碎裂开了,掺杂着碎冰的水从那缝隙间狂涌出来。但又那么静,就仿佛黑夜里悄然掀起的潮汐,足以淹没一切。
吴月冷冷地看着宴生,墨发飞散,周身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气波,蓦地荡开。下一刻,四周的草木在那无形的波浪中,摧枯拉朽一般,转瞬就满地狼藉。
卢新的神色一凛,将佩剑抽出了一些,警惕地盯着周围。
“你做什么?”叶倾冷冷问道。
“一边去。”卢新推了她一把。
卢新不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卢新高声道:“谁在这里鬼鬼祟祟!?”
杀意闪电般袭来,只见利剑般的气流,划破了空间,狂涌穿梭。
叶倾瞪大了眼睛,他要杀了卢新,但这个时候卢新不能死,不然又是她脑袋上的一个罪责,宴生还知道他们是在一起的。
叶倾来不及多想,一个跨步就挡在了卢新面前。
气流骤然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吴月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原处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如果不是四周那倾倒的草木,她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吴月一动不动望着她,唇倨傲地抿着,冷若冰霜。他站得笔直,孤傲着像是一柄利刃,拒绝任何人靠近,触手既伤。
俄顷,他的身影变淡了,变透明了,再一次从她眼前消失了。
叶倾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吴月竟然能这样,那他还敢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卢新感觉到那股子杀意已经离去了,犹疑了一下,重新把剑送回了剑鞘之中,但此地不宜久留,他立刻就御剑带着叶倾离开了,怀疑叶倾也顾不得了。
方才那一瞬,那种极致的杀意,让卢新浑身冰冷,有一种下一刻就要惨死当场的感觉。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就给了他这样的压迫感,他猜测与叶倾有关,可这个人的气息并没有魔族的味道。
卢新脑子里很乱,一时间都有些迷茫了,但无疑的是,叶倾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剑阁很快就到了,卢新御剑飞在半空停留许久,僵硬着不肯下去。
叶倾等了一会儿,冷飕飕地说道:“你打算在这里停留到天荒地老吗?”
卢新咬了咬牙:“方才那个杀意,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说没有,你就信吗?”叶倾耸了耸肩,“你要继续怀疑我,千万记得要有证据。”
卢新紧紧抿起了唇角,不得不把叶倾送了下去,自己飞快御剑离开了。
叶倾望着天空,幽幽叹了一口气。
吴月这一搅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叶倾回了房间,突然想起要要去藏书楼借书的,起了身正打算出门,就见范宇鬼鬼祟祟地从窗户门口跳了进来。
“……”叶倾。
范宇进来后也不客气,四处看了看,把门窗关好,设了结界,这才往椅子上一坐,端起了茶喝。
叶倾诧异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江潮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
范宇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给她。叶倾狐疑地接了过去,展开一眼,上面画着一个很陌生年轻男子。
“给我这个做什么?”
范宇说:“你看看下面字。”
上面写着:男,二十多岁,时常穿一身白衣,佩剑一长一短两把。名为吴月。乃魔族奸细,若遇到立刻通知玄天宫,杀无赦。
叶倾的手指猛地收紧,直接戳破了纸张,她睁大了眼睛,这才注意到画像上的“通缉令”三个字。
吴月怎么被通缉了?
叶倾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我师父怎么变成了魔族奸细?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难怪吴月这次行为有些反常,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可是她当时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吴月回答“没有,就算有什么,那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值一提”。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吗?
叶倾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叶倾说:“吴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事实上,我才与他分开不久。”
画像上的面容跟吴月没有半分相似,若是对着这张画像,能找到吴月是天方夜谭。只要他隐藏起腰间的两把佩剑就好了。
范宇说:“你师父是何等人?为什么会被玄天宫通缉呢?要知道,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玄天宫就不会管这件事。不过我之前真的没看出他是个修仙者。”
“我也不知道。”叶倾摇了摇头。
“小江大人的意思是,虽然你做不了什么,但心里要有数。通缉令就在玄天宫第一峰上面,你有机会可以去打听一下,除此之外每一个都城也贴了你师父的通缉令。”
叶倾垂下了眼眸,遮挡住眼中的嘲讽之意来。
吴月神通广大,还用得着她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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