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一念成魔

清寒的意思叶倾已经懂了。

　　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了这次战局，想要把一切都毁灭了。清寒来找她，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也许还有天帝和至高神在身后。

　　叶倾脸色难看，提着东西很快回了魔域。

　　九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怀抱一把黑色的灭日弓，手里拿着布巾缓缓擦拭着。雪花飘落，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满身冷意。然而他望着灭日弓的神情平静而温柔，让人只感铁血柔情。

　　九幽察觉到了来人，“神女，你去哪儿了？”

　　叶倾说：“去人界走了走，带了一些酒菜回来。”

　　九幽没想到她如此闲情逸致，掀起眼帘，含笑问道：“给我带的？”

　　“是啊。”

　　叶倾将饭菜从乾坤镯端出，一一在石桌上摆好，见他没有注意自己，不动神色地绕到他身侧的死角，将藏到袖中的镜子拿了出来。

　　九幽慢条斯理地擦着弓，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没有回天界看过吗？”

　　“那是紫霄记忆中的地方，跟我可不相干。”叶倾慌忙一缩手，在旁边坐下来，“你受伤了吗？”

　　“你关心吗？”

　　九幽的神色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受伤的动作顿了顿，眉间微微蹙了起来。叶倾不动声色地拿了镜子，九幽的魂魄映了上去，只有六个模糊的影子。

　　她心中一寒，刚想要仔细看清楚到底少了哪一魂，手腕就被抓住了。

　　她浑身一僵，对上了九幽玩味的目光。

　　“神女，你在做什么？”九幽薄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手指划过手腕缓缓分开她的手指，将那面镜子从手中拿了出来。

　　叶倾脸色苍白，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九幽眼中闪过了一些手上之色，手上微微一用力将她拉了过来，她一个踉跄扑入了他怀里，刚要挣扎起身就被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

　　他看了镜子一眼，随手扔到一边，用力扳起她的下巴，冷冽的双眼逼视着她：“你对我很好奇吗？”

　　叶倾慌忙说道：“九幽，你少了一魂。我只是……我有些担心你。”

　　“你为何不直接来问我？”

　　九幽冷笑一声，倏尔抬起手，叶倾吓得闭上了眼睛，浑身僵硬。

　　许久，冰凉的手指轻轻落在了她脸上，拂过她的脸颊，九幽握住她的腰将她推到凳子上坐好，这才幽幽说道：“天地人三魂，我少的是人魂。”

　　叶倾很意外，连忙追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我剥除爱魄之后，陷入了史无前例的虚弱，我只好独自回了魔域闭关。就在那时候，我发现我少了人魂。”

　　“不是你自己动的手？”

　　九幽说：“当然不是。”

　　九幽还没自虐到这种程度，而且魂跟魄不同，魄被剥除了，只是被剥夺了一种情绪。但这人魂……若是被人拿捏在手里，就可以无形之中拿捏整个人。

　　寒意阵阵从心底攀升，叶倾只觉得浑身冰冷。

　　叶倾忍不住握住九幽的手，紧紧握住，九幽诧异地望着她，下一刻身子僵住，她已经撞入了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你不要有事。”叶倾喃喃道。

　　九幽沉默了片刻，轻声提醒她：“我不是谢恒。”

　　“我知道你是九幽。”

　　他缓缓抬起手回抱她，一只手迟疑着拍了拍她的背，她太瘦了，他只能轻轻的，生怕一用力就能把她拍散一样。但他知道怀里的这个女子，算不了柔弱。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就心疼她呢？

　　九幽说：“我缺失了一段记忆，我记不清人魂是怎么被剥除的。从流光森林坠.落后，我昏迷了三日。”

　　叶倾把曾经看到过的幻象提了一下，问道：“这个只是幻象吗？”

　　“确有其事。”九幽迟疑了一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了。

　　九幽曾经是个凡人，那时候还不曾有玄天宫，只有一座座仙山，是不同的修仙门派。那时候，他认识了一名叫罗梦的女子。两人淡淡相交，一同渡劫飞升成为了仙。

　　到了天界，两人在一起了。但平静的日子没多久，就要面临第二次天劫，九幽和罗梦都要进入欲念台之中历劫。

　　所谓欲念台，便是要求你心无杂念，九幽本以为不是难事，罗梦却惶惶不安。在进入欲念台的前一晚，罗梦找到了他，问他：“如果我们无法通过，那可怎么办？”她紧张地地拉着他，“这些日子，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我真的很不想要进去……”

　　但只有通过第二次天劫，才算得上真正的仙，这一关他们必须过。

　　罗梦低声说：“我听说魔界没那么多规矩，不如我们……”

　　九幽打断了她：“不要想太多了，可以过的。”

　　九幽在安慰罗梦时，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没有通过的人反而是他。罗梦成功渡劫，成为了一个高位的仙。而他，在欲念台中一念成魔。

　　“你在欲念台里看见了什么？”叶倾问道。

　　九幽嘲讽地勾起唇角，说道：“我看见……”

　　他看见罗梦奄奄一息地倒在眼前，恳求他和她一道入魔，不做什么劳什子仙人了。他答应了，心魔顿生，一念成魔。可罗梦在目睹时，却退缩了。

　　他被逐出天界，咬牙废了一身修为，重头再来直接修了魔道，成为了魔族的一份子。再然后一步步走上魔族的顶端，成为了统领魔界的尊者。

　　“你后来又去找罗梦了吗？”

　　“我不是那种旧情难忘的人，对我来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九幽带兵攻入了天界，罗梦主动约他到流光森林见面，他去了，却在那里遇见了至高神。两人大战一场，流光森林陨落，他昏迷了三日，醒来后剥除了爱魄。

　　也就那时，他察觉自己还少了一魂。

　　叶倾紧紧抱着他：“不是你的错。重感情不是你的错，是她配不上。”

　　九幽笑了笑，此时想起往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终究随着时间淡了。就像在心如死灰时，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冰冷的心会因为怀里的女子温暖起来。

　　“所以你那一魂，很有可能是至高神做的手脚了。他太奇怪了，明明可以趁机杀了你，却停下了手。”

　　九幽叹息一声：“世人皆以为第三次神魔大战是魔族大获全胜，其实不然。”

　　至高神的举动真的很奇怪。

　　传言他早就散灵天地间了，第三次神魔大战开始，他中途也没有现身，只是在罗梦约了九幽见面时，突然雷霆出手。至高神的举动从头到尾都不太合常理。而且，若不是被偷袭的话，九幽不会败得那么快。

　　至高神竟然偷袭？这句话想想也觉得很好笑。

　　“至高神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比我想象中差太多了。”九幽说道：“跟我不相上下。若不是先前受了伤，加上被偷袭，我不会输。”

　　叶倾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紧紧抓住他的手：“你这一魂，很可能就是他做的手脚，为了控制你、影响你。”

　　这个问题，九幽也想过许久，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若他控制了我，大可以让我转过头对魔族大开杀戒。但是却相安无事过了数百年。”

　　“罗梦还活着吗？”

　　“嗯。”

　　“当时发生的事情，也许她知道一些。”

　　九幽的脸色不太好看，面无表情说道：“我没有杀她已经是大发慈悲。”言下之意，根本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叶倾没有说话。对于她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来说，就算是仇人，她也没什么放不下面子去询问什么的。

　　九幽见她许久没说话，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两眼，开始反省自己说话的语气还有内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还是不应该提罗梦的……不过叶倾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吃味，因此对谢恒更心疼倒是肯定的。

　　九幽沉默地望着她，目光缓缓往下，落在了她握着他的手上。她的双手白皙纤长，还很冰冷，跟他宽大有力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知道开战这些日子，天界和魔界双方损失了多少吗？我方才算了一下，如果继续下去不停止的话，只怕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寂静中，突然开口的叶倾，惊了九幽一下。

　　“你也觉得可怕吧？”

　　九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叶倾狠狠掐了他一下，也松开了手：“你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

　　“听到了。”九幽瞟了她一眼，那神情竟然有些无辜：“你说会玉石俱焚。”

　　“你没有停下去的想法吗？”

　　“没有。拖了几百年的胜负，早就应该分出来了。你是来劝和的？”九幽扬了扬眉，眸光微深，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神女，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叶倾也不知道怎么又惹怒他了，正色道：“这样下去不值得，连人界也会被捎带进去，三界皆毁。”

　　两人不欢而散，很快九幽又离开了魔域。

　　城中荒凉了起来，魔族子民们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惶惶不安。自从听清寒说了那一番话后，她的心情也跟那落叶差不多了。

　　她直奔西城，去红莲的府邸里寻找他，但从早上等到夜里也没见着人，只能无功而返。谁知道，却再回魔域时，撞见了飞奔而来的红莲。一身红衣翻飞，少年紧紧抿着唇，神色严肃。

　　叶倾连忙拦住他，红莲勃然大怒，正要呵斥哪个不长眼地拦了他，却见是叶倾，掌风在落下的瞬间连忙收手。

　　红莲抱怨道：“神女姐姐，你去哪儿了啊，我等了你一整天了。”

　　叶倾无语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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