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只剩三人,楚楚见柳并竹要与铁行说些什么,她便悄声退后坐了下来,扭头看了看桌上的茶碗,她口渴极了,却不想此刻摘下面纱,要是吓坏了柳并竹就不好了,忍一忍便是了。
“柳姑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对我如此客气的。”铁行都快要冒冷汗了,面前的柳并竹的确笑容满面,可怎么看怎么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很好,还知道害怕就好……
柳并竹才不想装作老好人,有些事她一定要说出口做出来,她一直觉得凡事都一定要有它的规矩,只要她不害人不做坏事,用手中已经有的筹码去交换想得到的,就是普通人都会自私去做的事。
“你不管从我这里听到了什么,都不会乱说出去的吧?”柳并竹脸上笑眯眯的,口气里偷着一股子冷飕飕的劲儿,她知道铁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所以才想能真心的信他。
“铁行不会乱听姑娘们的私话。”不知道柳并竹到底想说什么,铁行答话都觉得不自在。
“万一要是听到了呢?”
“不会的。”
“你的脑筋就不能灵活写吗?我都说了是万一,万一呢?”柳并竹看着铁行这个倔劲儿也犯愁,怎么假设的话都听不懂呢?归根结底,她就是想套他的许诺,结果铁行这种天然的兜圈子本领一般人还真学不会。
“……柳姑娘,你有话还是直说吧,铁行愚钝。”
“你不是愚钝,我看你根本就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柳并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人,但是这忠心也要分事情,要是说了一些实话只能伤人伤大局,你也不会做的吧?”
“是。”铁行颔首,但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柳并竹略显为难地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开口威胁好了,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也没别的选择。
“铁行,你说要是你的主子们知道,你不但对我有非分之想还有非分之举,他们会怎么做?”
这是什么意思?
铁行像是听不懂柳并竹所说出的每个字一样,怔怔地愣了一会儿,才猛地摇头道:“姑娘!铁行是断断不会做出那种小人之举的。”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轻则会被赶走,重则命都没了。”柳并竹觉得自己好坏,真的是太坏了,心里连续说上千八百个对不起都难以抚慰铁行收到的伤害,可她别无选择。
……
这柳姑娘是想让他去死吗?
“若是姑娘嫌铁行愚笨,铁行这就禀告主子去,以后绝不在姑娘面前出现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种话听进耳中几乎算得上是侮辱了,他行的端做得正,自小就苦修成为暗士,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罪事。
“别别……你别走啊,这不是在商量嘛。”柳并竹赶紧上前一步拦住铁行,张开手臂不让他走出门去。
哪里是什么商量啊,楚楚差点笑出声来。
她坐在后身一直盯着茶碗看,但这会儿抬起头来,她大概知道了柳并竹的打算,是想要铁行真的学会不那么‘忠心耿耿’,但是这法子用得也太激烈了,要是铁行真是那种心气高受不了半点儿侮辱的人,还不得用刀当场抹了脖子啊!
“柳姑娘!”铁行要急死了,他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我刚刚那是说一说,你要是不把我的秘密告诉封一和席琰,我自然也不会那么做啊。”
“……”铁行此生第一次想哭。
“对不住你了!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可是你日后要是听到我的秘密,只要你敢说出去,我就豁出去了,反正冤枉了你,我的颜面基也就没剩下什么了,一起去死好了。”柳并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做事,可是她真的敢发誓,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会乱来的。
就算是再没有脑子的人,如今也听明白柳并竹的话了,她就是要他闭紧嘴巴不要去告状,否则就把他往火坑里陷害。
这位柳姑娘原来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威胁人的本事真是绵中藏刀,只要他不乱来,他们相安无事,他要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去告知主子们,那么他自己就会惹来一身的罪过。
“好,我知道了,但是……”铁行的话没说完就被柳并竹给打断了。
“你放心,我要你保密的事都只事关我自己,与你们主子没关系,所以你只要尊重我,不要告诉别人就可以了。”柳并竹觉得她和陆锦三相熟的事,应该与封一他们没关系,况且她现在能不能再见到陆锦三都不知道,楚楚那边的话她都还没问清楚呢。
“是。”铁行点点头,神情依然复杂,“那我先退下了,有事柳姑娘再唤我。”
柳并竹现下也觉得非常尴尬,所以铁行要离开也是好的,点点头不再应声。
走出去后回身将门关闭,铁行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明日会是个不错的大晴天儿,可是他现在心中几乎是狂风闷雷齐齐大作,又一次深知做人的难为之处啊。
***
待铁行离开,柳并竹走到楚楚的面前看着她,一脸的无奈,她不但做了坏人,还留了一个人看到了全部经过。不过,她穿越前没什么一世英名,穿越后还来不及做什么,想开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觉得铁行会不会生气啊?”做错了事被说也就算了,一直恪尽职守还要被她威胁,铁行这次一定开始讨厌她了。
楚楚笑笑,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这么确定啊?”柳并竹倒是好奇楚楚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有些事啊,说破了就没意思了。”楚楚知道柳并竹并未看出来,那铁行会肯答应柳并竹保密的缘由,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威胁而已,“还是说说你想问我的事吧。”
身为穆一封身边的暗士,要是这点儿威胁都不敢冒险,那早就被遣走了,哪里成得了谨慎保护的暗士呢?楚楚不拆穿是因为她要装作不知,不知道这里每个人的身份,真真假假,做戏罢了。
“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柳并竹此时才举起手中的物件,是一条小小的皮绳,很精巧好看但是不算打眼,会这么问,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楚楚知道自己要留下来,就要表明身份,她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有两重,准备好的那个告知了柳并竹,她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自然是这东西的主人给的。”楚楚没有提及陆锦三的名讳,可是柳并竹既然认得它,就自然会知道她口中的主人是谁。
“他帮过我,也救过我的命,我还没机会再对他说谢谢。”柳并竹端详着这皮绳,这是陆锦三用来系钱袋的绳,她会记得是因为她觉得编织的很巧妙,如果不是陆锦三确定她会认的,也不会让楚楚拿着这么个东西就来了。
“原本还有其他可以证明我身份的物件儿,可是,那样会很不安全。”楚楚表现得欲言又止,她知道柳并竹住会问的,有些话她说的太急切了会显得心虚。
“你说不安全,就证明我的小心是对的,我让铁行许诺,也是不想他发现我与你的主人相熟,虽然不算什么熟悉的朋友,可也算是我的恩人了。”柳并竹摩挲了这皮绳一会儿,缠绕了两圈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封一刚刚就算看到这个,恐怕也不会认出是什么人的东西,但是她毕竟要小心,楚楚刚见到她就偷偷塞过来这么个东西,被发现了总是要解释的,这就费神多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经历了从前与如今的许多事后,她深知这句话的精妙之处。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近身保护你,时候到了,我也会离开的。”楚楚说道。
“那他……现在还好吗?”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知道是不是养好了,那日匆匆一别现在想来真是可惜,柳并竹自己心里因为有些别扭,所以道谢的话没有说的足够多。
“一切如常,主人的身体很好,他让柳姑娘不必挂心,若有机会,会前来相见的。”楚楚应答的有进有退,好像是什么都告诉柳并竹了,却又有所隐瞒。
柳并竹移开目光心里合计了一下,这朝代的人说话就是这么拐外抹角的,楚楚想告诉她的不就是陆锦三是很清楚她的行踪的,却没有打算告诉她,他人在何方。
无所谓,她也不是非要见到本尊不可,她的手中总是拿着他的令牌,会有一天能物归原主的。
“那就等他来相见吧,他让你来找我,也算是有心帮着我了,我这心里啊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柳并竹把客套话说完,目光落回到楚楚的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难道就会一直这样了吗?
“我的脸不会好了,是我自己弄的。”楚楚抬手摸了摸脸,苦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干嘛自己毁容啊?”柳并竹听到这里大吃一惊,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急躁,语气都变得严厉了起来。
楚楚那日在郝府见到了那位郝严将军,她虽然与那高高在上的人并无大关系,但是多年前也算是有些渊源,也是为了替真正的主人办差事。谁想到世事会有那么巧,她眼看着那郝严就要认出她来,值得咬牙冲进后厨之中端起那灶上正滚开的热水……
她被烫伤后忍痛换了衣裳,无人再能认出她来,她便趁着柳并竹去见苏家姐弟的时候,就已经去见过陆掌柜,然后得知陆锦三告诉陆掌柜,近日需要派一个可靠的女子沿途去保护柳并竹,她便拿着陆锦三的信物请命前往,边上着伤药和边一路在暗中等待,直到今日她的伤口能勉强出现人前,她才敢选择出现。
“我得罪了人,不吃些苦头怎么能换来自由?不瞒你说,我算是毁了自己的容貌换了自由,是的的,逃出来总是好的,我不太在意这张脸,姑娘你也别想太多。”楚楚这话说得很轻松,像是事不关己,自从她替人做了那么多的事之后,她已经不配再活自己的人生路了。
“楚楚……”
柳并竹听得难过,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这会儿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楚楚的悲伤背后藏着多少个不能见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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